馮老漢攤開桌上一溜煙的信紙,重重地拍了兩下。
馮多吉將目光挪向一旁的葉寒,眼睛大亮:“你就是葉寒吧?我在電視上見過你,天曉得,你可算來了!錢帶了嗎?”
這話剛出,門口的那群人也轟動了,又往前擠了幾步。
除了馮老漢一頭霧水,其他人似乎早就知道這件事,共同守著一個秘密似的。
“葉寒來了,葉寒真的來了!”
馮老頭怒了。
“呸!我養你這么大!什么時候教過你向別人伸手要錢了?你臉呢?皮呢!”
蒲扇似的大掌狠狠拍在多吉的肩膀上,可她連哼都沒哼一聲。
“你管我?窮的都要吃土了,憑什么不能要錢?”
馮老漢更怒,眼看要抄起角落的棍子動手,被葉寒給攔住了。
“馮校長,先問問什么原因再處理,現在的孩子打不得。”
他總算琢磨出不對味來了。
職業院校,哪有年紀這么小的學生。
更何況,校長不像校長,反倒像操了半輩子心的老父親,而孩子呢處于叛逆期,正是說一句能頂十句的年紀。
他們之間的關系,似乎不像普通師生那么簡單。
馮多吉梗著脖子,嘴硬的很:“沒什么原因,就是要錢花!窮死了窮死了窮死了!”
這下可徹底把人惹毛,馮老漢抄起棍子就是一下:“我短你吃短你穿了?打死你個不爭氣的東西!”
“誒誒別打別打!”
于是一伙人拖的拖,拉的拉,場面混亂極了。
直到那一棍真的結結實實打在了背脊上,小姑娘的肩膀往下一塌,人群這才安靜下來。
馮多吉喘著粗氣,瞪著發紅的眼睛,朝馮老漢怒吼:“我就不爭氣!誰讓你天天出去撿紙板!誰讓你舔著臉上門給人家看病啊!你能去挖蟲草,我們就挖不得了?你是個校長!能不能不過得那么窩囊!”
人群忽然安靜下來。
馮老漢也不動了。
葉寒好像聽出了點什么,示意想上前勸架寶強先別摻和。
“馮爸,上次你去采蟲草把腿摔壞到現在還沒好哩,多吉是心疼你才偷偷溜出去的。”一開始的高個子多祥說道。
另有一道憤懣的聲音響起。
“上回你給人看病,翻了兩個山頭,臉都凍傷了!”
“我們想跟你一起去打工,你又不讓,你一個人養我們一個學校,誰心里過得去呦?”
這群孩子越說越起勁,葉寒也從他們的話里拼湊出了一個完整的馮老漢。
一個與粗獷外表不那么像的老校長。
馮老漢今年五十八,實際年齡比外表看上去年輕多了。
他是一名受過培養的藏醫,十二年在路邊撿到了一個嬰孩,開啟了另一段被叫做“馮爸”的人生。
在收養第二十個孩子的時候,他花光身上所有的積蓄,建了一所學校,教授藏醫學識,目的是為了讓孩子以后長大了能有口飯吃。
后來學校逐漸擴大,到現在已經有三百多個學生了。
但除了當地的一些經費支持,學校的開支還是十分龐大。
馮老漢需要自己負擔孩子們以及老師的生活費。
于是,一個遠近有名的最窮校長誕生了。
他打短工,撿廢品,采蟲草,賣牦牛奶,閑時給人上門看病,想盡辦法多賺一點錢。
原本,三年前開的一家膏藥小廠還算不錯,結果今年遇上藥材漲價,資金鏈斷裂,連帶著買家訂單大幅減少,銀行的負債越摞越高,他們的小廠也快開不下去了。
馮老漢面上看著淡定,其實心里早就快急瘋。
馮多吉他們知道學校遇到困難,湊巧的是在電視上看到了葉寒的相關報道,順藤摸瓜找到劇組住址,這才有了后來寫信的事。
孩子的世界簡單,五千塊錢可以干很多事,那想必也能解決學校的燃眉之急。
“對不起,馮爸教過我們,做事要靠自己,不能向別人伸手。”
馮多吉撅著嘴向葉寒道歉,總算能從身上看出幾分小姑娘的影子。
葉寒心情有點復雜。
他沒想到,偶然的一次出行,他又見到了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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