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萬變那嘶啞的聲音在密室中回蕩,充滿了扭曲的狂喜。
他眼前的黃銅占卜盤上,代表著震旦與高等精靈的能量流正激烈地碰撞、糾纏,如同兩條被投入斗獸場的巨蛇,不死不休。
但在這片凡人眼中的混亂之下,一根根幾乎難以察覺的、象征著奸奇意志的藍色絲線,正悄無聲息地將這一切都串聯起來,編織成一幅遠比戰爭本身更加宏大、也更加恐怖的命運織錦。
而這幅織錦的總設計師,此刻,正端坐于凡間之外。
混沌魔域,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在此處失去了意義。
銀色高塔如同凝固的閃電,從不斷變化的現實碎片中拔地而起,刺入那由純粹魔法構成的、翻滾著九彩云霞的蒼穹。
塔的頂端,是整個魔域中最為禁忌的所在——命運編織者卡洛斯的觀星臺。
巨大的雙頭惡魔,萬變魔君卡洛斯·織命者,正靜坐在他那由無盡未來的可能性結晶而成的觀測儀前。
他那被永恒之井的能量扭曲得干癟萎縮的身軀上,覆蓋著仿佛由命運絲線本身織就的、流動著無數符文的華麗長袍。
他的左頭顱,眼窩中燃燒著翠綠色的火焰,那火焰倒映出過去的一切——從創世之初的星辰爆裂,到剛剛在龍泣海淵沉沒的最后一艘震旦寶船的殘骸,所有已經發生的事實,都如同清晰的烙印,無所遁形。
他的右頭顱,眼窩中則跳躍著橙黃色的光芒,那光芒穿透了未來的迷霧,將無數條可能的時間線——震旦帝國的崩潰、高等精靈的衰亡、新神祇的誕生、世界的毀滅——都如同觸手可及的水晶般呈現在眼前。
過去與未來,真實與可能,在這具畸形而強大的身軀中永恒地交織、碰撞、爭論。
“哼,一場鬧劇罷了。”
左頭顱首先開口,翠綠的眼焰中充滿了對既定事實的鄙夷與不屑。它的聲音嘶啞而古老,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疲憊。
“又是凡人那套可笑的、關于榮耀與復仇的陳腐戲碼。那個叫‘千面’的小家伙,他所謂的陰謀,不過是利用了雙方早已存在的愚蠢和傲慢。他的手段粗劣得就像是用泥巴捏成的玩具,雖然成功地點燃了火焰,但那火焰的走向,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毫無新意,不值一提。”
“嘻嘻嘻,我親愛的另一半,你總是這么缺乏想象力。”
右頭顱發出了尖銳而戲謔的笑聲,橙黃色的眼焰中閃爍著對無數種可能性的狂喜。
“你只看到了那灘已經凝固的、乏味的血跡,而我看到的,是這滴血將要染紅的整片海洋!我看到了鳳凰的王冠將在內亂的烈火中熔化,我看到了古老的巨龍將因為背叛的毒藥而陷入永恒的沉睡,我看到了一個全新的、充滿了變化與謊言的時代,將在這片廢墟之上冉冉升起!這難道不比你那些塵封的、早已腐朽的歷史有趣一萬倍嗎?”
“有趣?將未來建立在沙灘之上,只會被下一次漲潮沖垮。你看到的,不過是無數個必然會破滅的泡影中最華麗的一個。”
左頭顱冷冷地反駁。
“而你,不過是守著一堆墓碑的自怨自艾的老頭子罷了!”
右頭顱毫不示弱地回敬。
這種永恒的內在爭論,是卡洛斯存在的一部分,也是他力量的源泉。
就在此時,他停止了爭吵。因為他那能夠洞悉一切過去與未來的雙眼,同時聚焦到了一個特殊的“起點”上。
那個起點,并非始于龍泣海淵的炮火,也并非始于巍京城內的謠言。
而是始于更早之前,在遙遠的、被尼赫喀拉的黃沙和世界邊緣山脈的峭壁所環繞的地下堡壘——跛子峰。
左頭顱看見了過去。
它看見一個身材矮小的白毛斯卡文鼠人,正站在竊魂者號,不,當時還不叫這個名字的艦船的船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