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殿閣深深。
魯國公府正堂漆黑一片,唯余一處仍有火光閃爍。
燈盞之旁,宇文邕正聚精會神的伏案批閱文牘。
他肩寬臂長,身形雄闊,僅是靜靜安坐,便予人穩如山岳之感,且不足雙十的面龐盡是沉靜大氣,掃視文牘的雙眸不時有灼灼精光一閃而逝。
時近半夜,宇文邕終于批閱完所有文牘,不由起身來到后院涼亭之中,仰望著九天冷月,心思莫名。
其實他很清楚,剛剛那些文牘,他批不批都一樣而今正值宇文護權傾朝野,任用私人,人浮于事,即使他將用心批閱過的文牘發放下去,也很難將其中政務落實執行。
他如今入朝擔任的大司空一職,雖說位高名尊,卻只主管工部雜物,在這南北動蕩的時局,唯有軍權為首、吏權次之,而工部主事實則地位尷尬,無甚實權。
原本憑著他是皇帝親弟弟,爵至魯國公的名位,其實就算他待在官位上混吃等死,也沒人多說,且還正隨了宇文護的心意。
可他卻不得不為包括皇帝在內的自家兄弟幾個的性命擔憂,亦不敢給宇文護任何借口罷免或貶斥他
“呼”
一陣涼風吹過。
宇文邕忽覺渾身汗毛直立,背心如遭針扎,當即毫不猶豫的轉身一掌擊出,迎住了來襲的一只白皙拳頭。
“蓬”
勁氣交擊。
宇文邕觸電般跌退三步,臉上紅芒一閃而逝。
抬眼望去,一位身著白底黑紋儒服的瀟灑士子映入眼簾,宇文邕沉聲道“閣下何人,為何擅闖敝府,襲擊本公”
頂著裴矩馬甲的石之軒淡淡一笑,悠然道“在下河東裴矩,久聞魯公文武雙全,雄才大略,特來拜會”
宇文邕皺眉道“河東裴氏既是名門望族之士,該當通達禮儀,欲要拜訪本公,為何不堂堂正正的入府請見,反而夤夜潛入
且如此偷襲本公,更非君子所為”
石之軒不以為意,徐徐道“若是在下打著河東裴氏的名號公然前來拜訪,恐怕魯公未必敢于賜見吧”
宇文邕眼中精芒一閃,明知故問道“裴公子何出此言”
石之軒沉聲道“魯公明哲保身,韜光養晦之策固然高明,卻也不免將有心效力之士拒之門外,如此勢單力薄,何日方能鏟除尖佞,肅清朝綱”
宇文邕冷笑道“聽裴公子此言,莫非此來是有意投效本公嘞”
石之軒怡然道“雖不中矣,亦不遠矣”
宇文邕心里稍稍驚訝,卻又極具戒備,面上仍不為所動道“裴公子出身名門,本就可蒙蔭入仕為官,若想求得高官厚祿,本公亦可向陛下或晉公宇文護代為引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