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類舍己為人之法,除了某些特殊門派師徒薪火相傳,亦或父子一脈相承,極少有人愿意施展。
霎時間,宇文盛瞧著石之軒的眼神固然感激不已,何泉亦目光閃爍,頗為不解,倒是尤楚紅不自覺的流露出擔憂之色。
漸漸地,宇文邕身形輕震,發出“啪”的一聲脆響,似是開啟了某個節奏,緊接著他渾身骨節不住震顫,“噼啪”聲此起彼伏,不絕如縷。
見此,宇文盛與尤楚紅不由一愕,繼而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唯有何泉眼神微縮,卻又裝出疑惑莫名的模樣。
沒人知道,他此時心下驚駭欲絕這分明是洗筋伐髓,他怎么敢
宇文盛與尤楚紅的武功乃是純粹的北方武學,受胡人武學影響嚴重,盡管躋身宗師一級,卻對于中土上乘內功的許多細節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但何泉不同,他不僅是漢人,且得益于特殊的神秘出身,還博通中土及域外各派武學的特征,一眼就認出宇文邕身上所發生的異象究竟為何。
然而正因如此,他更驚異于石之軒的武學造詣之高,無以言表歷來武者洗筋伐髓,或是循序漸進,持之以恒,或是突破瓶頸,功力呈幾何暴增。
方今武林,無論南北,九成九的武者都是第一種情況,憑著日復一日的修習內外武功,錘煉身體,潛移默化的洗筋伐髓,脫胎換骨;第二種則可遇而不可求。
但不論第一種還是第二種,都是武者自主施為,何泉從未見過,或聽說過,如此激烈的洗筋伐髓可以假手于人。
最多是某些長輩高手為年幼的晚輩順通氣血、拓展經絡,但那只是淺嘗輒止,并不觸及骨髓,與石之軒施加在宇文邕身上這般,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全沒有可比性
畢竟,人體骨髓何等性命攸關,除了自身內視,外人僅憑真氣感應,如何能夠細膩無比的了解和掌控自身骨髓的細節究竟,更遑論著手洗滌凝煉
其間任何一個細微失誤,即使不會殞命,亦會半身不遂。
偏偏此時石之軒不僅在堂堂大周皇帝身上大膽的做了,看樣子進行得自然而然,十分順暢,由不得何泉不為宇文邕暗暗捏了把汗。
萬一宇文邕等會兒醒來,忽然發現他下半身沒了知覺,站不起來了,那可嗚呼哀哉
忽然,帳外傳來喧嘩之聲,其中宇文直陰蟄的嗓門兒格外刺耳,“爾等讓開陛下病危,本公身為皇弟,特來探望,為何不準本公進去是不是有人圖謀不軌,欲對陛下不利”
“滾開”
守門的護駕高手沉聲應道“越公與何公公有令,裴將軍正在為陛下療傷,任何人不得進去打擾”
宇文盛與何泉對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目中的一絲憂色,卻連忙一齊向帳外走去。
還不等他們出門,帳外宇文直一聲大喝,“亂臣賊子,擋我者死”接著“鏘鏘”兵刃出鞘聲此起彼伏。
宇文盛掀簾而出,怒喝道“衛公此乃何意”
然而在看清宇文直身旁簇擁著的六個中高級將領的一瞬,宇文盛與何泉俱都心頭一沉,宇文直分明有備而來,那六個將領竟屬于宇文氏在軍中的骨干力量
換而言之,宇文直深知他自己在軍營內沒有兵權,單單他一人,肯定壓不住宇文盛,就將此處五萬大軍中職位頗高,說得上話的宇文氏族人聚在此處,將爭端縮小在皇室宇文氏的內部。
如此一來,外人不僅不可隨意插手,就連插嘴也得事先琢磨琢磨,宇文盛官再大,兵權再多也沒用
而在宇文氏內部,按照血統高低及與皇帝的關系遠近,宇文直身為宇文邕一母同胞的弟弟,自然比宇文盛這個庶出的堂叔更有話語權
“哼”宇文直雙眼微瞇,寒芒閃爍,見到何泉正要開口,他驀地搶先冷喝道“宇文盛你竟敢勾結內侍,脅持皇帝,究竟居心何在”
何泉身為皇帝近侍宦官,地位本就尷尬,給宇文直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本來要說的話立時胎死腹中。
而首當其沖的宇文盛,身為宇文邕及宇文直的親叔叔,大周皇叔,且為大周出生入死數十年,功勛卓著,他何曾給侄子這樣打過臉,當即氣得臉頰一陣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