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北齊就要完了,牽絆著他最后一絲執念的過去即將終結,他就要解脫了,婁昭君想要換個地方繼續將她自己越纏越緊,那就隨她去。
當然,在此之前,他得履行自己隨后一次職責,護送皇帝高緯安然前往晉陽行宮,盡管高緯此行實際上很可能是將北齊向著盡頭再推一把。
婁昭君皺了皺眉,只覺劉桃枝愈發不可理喻,其自高歡盛年傷逝后落下的精神病很可能到了無藥可救的程度。
從本心來講,此次她阻止高緯離開鄴城全無一絲私心,而是為了保證北齊朝野局勢及人心的穩定,她并不明白向來很為北齊大局考慮的劉桃枝為何此次一反常態的唱反調,執拗而決然。
很難想象,兩個相識五六十年的老熟人,在這關鍵時刻,思維竟南轅北轍,甚至所言之語亦是驢唇不對馬嘴。
而這,或許就是魔門中人自私自利、偏激極端的悲哀!
劉桃枝的渾身騰起陰寒冷肅的刀氣,凝如霜雪,徐徐擴散。
婁昭君一聲嬌叱,不遠處的樹林間躥出兩道身影,箭矢般電射而至,正是陸令萱和胡綺韻二女,與婁昭君成三角陣型,三人氣勢連成一片,將劉桃枝死死圍困擠壓在中心,顯然陰癸派早有準備。
盡管此前一二十年間,婁昭君再也不曾與劉桃枝交過手,但她曾嘗試過暗殺北齊神將斛律光卻無功而返,但劉桃枝出手則一舉將斛律光襲擊重創,隨后順利補刀殺掉。
兩人武功之高下,不言自明。
因而即使婁昭君向來自負非常,面對劉桃枝時無論如何也不敢托大,否則恐與自殺無異,她可不敢保證劉桃枝會手下留情。
劉桃枝淡漠的眼神罕有的凝重起來,不住催迫陰寒刀氣,再不敢有絲毫保留。
夏日炎炎,熱氣蒸騰,此處卻是一片凝滯肅殺,寒意如冰。
婁昭君美目紫芒隱現,肌膚光澤湛然,顯是【天魔大法】運轉到極處,就在陸令萱和胡綺韻以為她即將出手的一瞬,她忽的幽幽一嘆,收斂功力,散去殺意。
“罷了,你走吧!”
胡綺韻大吃一驚,“宗主,為何……?”
劉桃枝同樣目露驚疑,卻不敢怠慢,因他不確定這是否婁昭君分散他意志、降低他戒備的攻心之術。
雙方沉默片刻,劉桃枝見婁昭君始終沒有異動,方才收刀入鞘,徐徐退出十余丈外,施展身法追向高緯和馮小憐的車架。
婁昭君深深凝視著劉桃枝的背影,在胡綺韻不滿和陸令萱凝眉的表情中,淡淡開口:“剛剛我感應到他的刀氣一改往日的死氣沉沉,內里隱隱萌發出微弱而純粹的生機,且隨著對峙時間的推移,這屢生機越來越強,勃勃欲出……令我感到將他留在此地的幾率越發渺茫!”
陸令萱俏臉肅然,沉吟道:“我曾在派內前輩的手劄上看到過,我圣門心法偏激霸道,總有其極限,若能化不可能為可能,打破枷鎖,便可由魔道進軍無上正道,成就不可限量。我多年來苦苦參悟,僅是得了一鱗半爪,已覺受益良多。師姐如此一說,看來劉桃枝顯然觸及正道門檻,即將武功大進!”
婁昭君微微頷首,“我看他自己也是渾然不知,因而不欲出手促成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