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點,恰恰又在中土某些大勢力、大智慧者的預料之中,因之才有了寧道奇的精準截殺。
真正予他致命一擊的,仍是“宇文邕”大違常理的突然爆發,否則在他的計劃中,他最多只用承受些許不痛不癢的輕傷就能速戰速決地擊殺宇文邕,保存九成九的狀態,然后在重重危局里颯然退去。
而他至此仍不能確定,“宇文邕”的爆發是否在寧道奇等人設計之中的重要一環?
寧道奇同樣在疑惑這件事,見到畢玄現下一身泥漿,滿臉仿佛燒傷水泡的狼狽形象,憑他的高深修養,亦忍不禁大吃一驚:佛門竟有如斯強行挫敗大宗師的手段?
了空、帝心等圣僧聯絡他時,可只是說有辦法讓宇文邕功力暴增,臨死反擊盡可能給予畢玄更大的傷勢,而非是宇文邕能夠正面擊潰畢玄,將之重創啊!
“這中間是否另有蹊蹺?”
其實了空等人的想法,寧道奇心里一清二楚,并且亦有同樣的想法,無論佛門、道門還是儒門,根基都在篤信三教的中土百姓身上,中土興則道佛興,最好中土大一統,天下大治,三教大興,自娛自樂;
反之,若給信奉弱肉強食、殘忍好殺的突厥突入中土,下層狼騎不僅不會像中土百姓一樣給寺廟宮觀捐贈財物,當牛做馬,更會反過來劫掠殺戮僧道,即使突厥上層不乏篤信佛教者,那又有什么用?
就算陣痛過后,突厥最終仍會扶持道佛以維持對中土的統治,又怎比得上中土人自治,儒道佛三教一直平平穩穩的興盛下去?
沒有占據主導地位的老牌兒大勢力喜歡動蕩,喜歡變動,儒道佛概莫能外!
佛門不能容忍宇文邕一直禁佛,但卻可以接受宇文邕的繼承人及時恢復佛法,大興寺廟……至于是否改朝換代,于佛門實則可有可無,最多順水推舟時注意爭取主動。
心念電轉間,畢玄竭盡智能地思索如何才能安然度過此次殺劫,經過與“宇文邕”的終極交鋒,他感到自己近來停滯不前的境界有所松動,只要能夠成功回到大草原,一一療愈精氣神的傷勢,未必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于是果斷沉著開口,“道兄應該明白,我們是狼的民族,長期生活在雄奇壯闊的大草原上,在連綿不斷的戰爭中成長茁壯,到今天雄霸大地,亦形成本身不善更改的民族性格。戰士的光榮是以鮮血和生命爭取回來的,認清目標后,從不會退縮改變。若非道兄乃我神交已久的對手之一,我畢玄本不欲多言,道兄若要出手還請盡快!”
話猶未已,竟率先凝聚氣勢,或許雄渾程度比之此前全盛時期崇山峻嶺般的強大稍有不如,但此時卻更增一股兇殘狠厲,就像受傷的狼王,往往更可怕。
……
東北方向。
梵清慧宛如凌波仙子的鴻影漸漸追上一個頭戴斗笠、身負異域風格長劍的高大男子。
或許是感覺避之不過,高大男子遂轉身靜候,他有一張窄長得異乎常人的臉孔,上面的五官無一不是任何人不希望擁有的缺點,更像全擠往一堆似的,令他額頭顯得特別高,下頷修長外兜得有點兒浪贅,彎曲起折的鼻梁卻不合乎比例的高聳巨大,令他的雙目和嘴巴相形下更顯細小。
幸好有一頭長披兩肩的烏黑頭發,調和了寬肩和窄面的不協調,否則會更增別扭怪異。
“久聞傅大師的武功劍術集中土、西域和高麗之大成,自出樞機,不知清慧是否有幸得傅大師指教幾招【奕劍術】?”
梵清慧的目光緊緊傾注在傅采林的劍鞘上,盡管傅釆林的劍并未出鞘,至乎現下還未有出鞘的意圖,但她的精神感覺全都不由自主地集中到傅采林的奕劍上,不以目視,只以神遇,似乎那柄劍形制高雅古樸的奕劍自然擁有某種非同尋常的引人入勝的靈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