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儒生很顯然就是皇帝安排的人了。
趙凌是要為百姓提高醫療環境,但也要百姓承他的恩情。
可不能什么都做了,然后還有一堆小黑子黑他。
正午時分,醫館后院熬藥的大鍋升騰起裊裊白霧,苦澀中帶著清香的藥味彌漫在整條街巷。
幾個頑童趴在墻頭張望,被管事溫和地趕走:“去去去,別驚擾了病人。改日教你們認草藥去。”
與此同時,城北的另一家黔首堂同樣人聲鼎沸。
這里雖然沒有扁鵲傳人坐鎮,但坐堂的也都是太醫署精心挑選的醫者。
一位剛接受完針灸治療的老農顫巍巍地站起身,不可思議地活動著原本疼痛難忍的腰腿:“神了!真神了!這要是在往年,非得賣半畝地才看得起這病啊!”
兩家醫館一個下午都排著長隊。
執戟將士不得不前來維持秩序,卻意外地和顏悅色:“莫擠莫擠,陽慶先生說了,今日看不完的,明日還來。這黔首堂啊,要一直開下去哩!”
那些排隊的百姓見到執戟將士列隊而來,本能地縮緊了脖子,像受驚的鵪鶉般擠作一團。
幾個孩童嚇得直往母親裙裾后躲,卻因動作太急踩到了旁人的腳。
若在往日,這等沖撞少不得挨一頓呵斥,可此刻竟無人敢出聲。
大秦森嚴的階級烙印早已深深刻進骨髓,多少年來,普通百姓見到軍伍中人,哪個不是嚇得繞道而行?
那些披甲執銳的兵卒,又何曾給過他們好臉色看?
可今日,那領頭的將士卻出人意料地擺了擺手:“莫慌,吾等奉命來維持秩序。”
他的聲音雖粗獷,卻不見往日的戾氣,反倒帶著幾分生疏的溫和,“排好隊,莫要推搡。”
說著還彎腰扶起一個被擠倒的老嫗。
這舉動驚得老嫗渾身發抖,差點又要跪下,卻被屯長一把托住:“老人家,使不得。”
不遠處的一株老槐樹下,三個身影靜靜佇立。
為首的青衫文士面容平凡,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身旁的中年男子眉宇間隱現威嚴。
落后半步的素衣女子輕紗覆面,只露出一雙秋水般的眸子。
正是微服出巡的趙凌、王賁與阿青。
“舅舅。”趙凌望著那些逐漸放松下來的百姓,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讓這大秦的黎民百姓,有病都能看得起,有疾都能醫得好……你覺得,可好?”
王賁的目光掃過黔首堂前的人潮。
他看到那個被扶起的老嫗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個粗布包,一層層揭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二十枚銅錢。
這大概是她畢生的積蓄。
又看到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背著他咳血的老父,正小心翼翼地向侍衛打聽診金。
這些畫面讓這位鐵血將軍的眼中泛起罕見的柔光:“甚好!甚好!”
王賁的聲音有些發哽,“陛下可知,當年臣在軍中,見過多少兒郎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死于一場小小的風寒?若早有這等醫館……”
他沒有說下去,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
注:“黔首”是秦朝時期對普通百姓的稱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