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林間的那些樹干之上,突然出現了些許幽綠色的光點。
起初只是零星幾點,像墳塋間跳動的鬼火,若隱若現。可不過片刻功夫,光點便如雨后春筍般瘋長,眨眼之間已密密麻麻布滿了整片林子。
仔細看去,每一點綠光里都裹著化不開的刺骨惡意,像無數雙從黑暗深處驟然睜開的眼睛。
瞳仁里翻涌著幽冷的兇光,一眨不眨地冷冷盯著眾人,那目光仿佛帶著實質般,刮過皮膚時竟讓人生出了針扎般的寒意。
與此同時,腐葉下的蠕動聲也越來越響,從最初的“沙沙”輕響,漸變成“咕嚕咕嚕”的悶響,再到后來,竟如千軍萬馬在地底奔騰,連腳下的地面都跟著顫動起來。
這片詭異的林子,正在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蘇醒。
那些樹木不再是靜止的植物,枝椏是它揮出的利爪,根莖是它伸展的觸須,幽綠的光點是它的眼目。
它像一頭沉眠了千年的巨獸般,終于從混沌中睜開了雙眼,正緩緩張開遮天蔽日的血盆大口,要將這隊自投羅網的闖入者,連骨帶血地徹底吞噬。
也就在這前隊變后隊、后隊變前隊的倉促調轉,躲避那如潮水般涌來的根莖與枝椏攻擊的間隙,凌云的眼角余光無意間掠過小環父親的后頸……
這一瞬,她的瞳孔不禁猛地一縮,心頭如墜冰窟般驟然一寒。
對方后頸的皮膚下,竟似有什么東西正在緩緩蠕動,鼓起一道細微的棱痕,又很快隱去,快得像錯覺。
這一刻,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攫住了她,讓她猛地想起了之前因那兇物的突然出現,而被她拋諸腦后的疑慮:
小環的父親也是修煉之人,修為還頗為不俗。按說體內陰煞之氣既已清除,又服下了療傷丹藥,即便無法立時痊愈,也該透出幾分好轉的跡象才對。
可他自始至終臉色灰敗如蒙塵的舊帛,氣息虛浮若風中殘燭,稍一吹拂便要熄滅似的,竟連半分恢復的征兆都無,實在透著蹊蹺。
思及此,凌云強行按捺住心頭翻涌的驚悸,決定先看個真切再說……
或許是隔得太遠,又被周遭翻涌的灰霧攪擾了視線,才看花了眼,生出了幻覺也未可知。
為了穿透迷蒙看清對方的具體情形,凌云眼神一凝,手腕翻轉間,元力已如附骨之疽纏上指尖。
面對幾根從斜刺里猛地探來、帶著倒刺的樹枝與根莖,她指尖光華乍現,幾道凝練如霜的利刃破空而出,不偏不倚地將其齊齊斬斷。
斷枝墜地的悶響中,暗紅色的汁液濺起的剎那,她已抓住這轉瞬即逝的空隙。
腳下驟然提速,暗自催動“虛彌裂空渡”這門秘法,竟如一道淡影般在林間穿梭。
不過一個閃身的功夫,便輕巧越過幾名正手忙腳亂抵擋鬼樹攻擊的修者,悄然來到隊伍中段。
目光如炬般緊緊地鎖定在小環父親身上,屏氣凝神地仔細觀察起來。
只見對方臉上及其他裸露的皮膚倒無明顯異狀,可整個人卻軟塌塌地伏在其子背上,四肢垂落,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般,毫無生氣。
周遭廝殺正烈,刀劍劈砍枝椏的脆響、修者的喝罵與鬼樹的嘶鳴交織成一片,地面更是被根莖拱得劇烈震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