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安靜,眾人的心就懸得越高……
突然,平地卷起一陣旋風,瞬間灰霧被攪得劇烈翻涌。旋風中心,一道纖細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從中顯形。
來人綠發如瀑,幾縷青絲纏上腕間的白骨鐲,隨著抬手的動作輕輕晃動。
膚色是近乎透明的白,像是用忘川河底的寒冰雕琢而成,唯有眼角那一點朱砂痣,艷得像是剛從血里撈出。
一襲碧色紗裙裁得極薄,裙擺掃過地面時,帶起細碎的磷光,隱約能看見裙裾上繡著的幽冥彼岸花,瓣尖還凝著似有若無的霧氣。
最讓人驚心的是她的眼睛。瞳仁是極深的翡翠色,此刻半瞇著,眼尾微微上挑,像是藏著一汪化不開的春水,可眼底深處卻翻涌著與這慵懶不符的冷意與嘲弄。
她就那樣從那旋風之中走出,腳步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紗裙拂過霧氣的瞬間,連周遭的陰寒都仿佛變得柔和了許多。
可那份藏在慵懶皮囊下的詭譎,卻讓空氣都驟然繃緊——仿佛一朵開在墳塋上的毒花,美得讓人失神,湊近了才知早已浸滿了蝕骨的毒液。
她的出現,讓那些原本潛藏在霧中的細碎響動——無論是若有似無的私語,還是草葉摩擦的窸窣,都在這一刻仿佛是被凍結,盡數消弭。
周遭只剩下她衣袍拂過身體的輕響,在這死寂之中被無限放大,敲得人心頭發緊。
“這位道友有禮了,我等誤入貴地,絕無惡意。”
見來人現身并未立刻動手,也無殺意,只是周身縈繞著一股懾人的氣息,魁梧中年強壓下心頭的驚悸,抱拳道:
“若有失禮之處,還請海涵!”
他一邊如是說著,一邊暗自戒備著,心里仍抱著一絲希冀——或許對方只是因他們擅闖此地而惱怒,先前那些虎狼之言也不過是威嚇罷了。
畢竟,眼前這位是他們踏入這片幽冥之地以來,唯一能以人形現身、看似能正常交流的“原住民”。
眾人能否成功離開這個鬼地方,說不定還要著落在對方身上,若能與之和平解決,總好過拼個兩敗俱傷。
然,那綠姬仿佛沒聽見他的話般,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徑直來到眾人面前,碧色紗裙曳過地面,裙角掃過腳邊凝結的白霜,帶起一縷若有似無的寒,像淬了冰的絲線纏上眾人的腳踝。
目光如一條冰涼的蛇般,吐著信子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一個接一個,慢得像是在用目光丈量他們的魂魄。
她的視線停留在誰身上,誰便覺得周身的空氣都似凝成了實質的冰殼,連呼吸都帶著股滯澀的痛感,喉間像堵著寒鐵,半點聲音也發不出。
那眼神哪里是在打量活人,分明像是屠夫在肉案前挑揀待宰的羔羊,從頭頂到指節的細微顫抖,連衣袍褶皺里藏著的一絲慌亂,都被她看得通透。
眾人被這目光掃得渾身發毛,脊背竄起刺骨的寒,卻沒一個敢輕易出聲。
倒不是眾人皆甘心任其打量,而是他們實在受夠了這種像無頭蒼蠅般東躲西藏、連方向都辨不清的日子。
所有人都盼著能從對方口中套出些只言片語,弄清楚這究竟是怎樣一個鬼地方,更想知道,他們要如何做才能離開這里。
綠姬的目光在眾人臉上緩緩逡巡著,片刻之后才定格在魁梧中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