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做了大巫仙,他從未再跪過誰,也無需向誰下跪。
但若是跪下虔誠祈禱,就能夠如愿與她相守終生的話,
那他愿意。
穆依許多年未曾跪過,腰背挺止,毫無卑微膜拜之姿。
紀香濃抿唇微笑,雙手合十對著烏蒙蒙的天空叩了一頭。
“愿天地為證,情深意長,永結同心。”
穆依順著她的視線望向天空,鼻頭一酸,喉中有些哽咽。
見他沒有動作,紀香濃轉頭問道:“怎么了?可是覺得太過隨意?”
穆依輕嘆一口氣搖搖頭,眸光流轉,學著她將雙手合十,第一次對著上蒼拜了一拜。
紀香濃見狀笑瞇瞇地頷首表示滿意,又轉過頭對著上蒼伏地一拜。
“愿父母庇佑,家族繁榮,綿延百世。”
她的父母皆已離世,穆依更是像個石頭縫里鉆出來的。
兩人拜堂也無需經得父母同意。
穆依喉中澀意更濃,眼眶開始泛紅。
學著她又對著天空一拜。
紀香濃直起上身,面對穆依,又拉了拉他的袖子讓他也轉過身來。
一字一頓道:“愿夫婦,琴瑟和鳴,攜手白頭,共度此生。”
“穆依,我要做你的妻子。”
穆依像是被她的笑容刺到,沒忍住眨了眨干澀的雙目,嘴唇微張。
“愿,夫妻,琴瑟和鳴,攜手白頭,共度此生。”
有一件事,穆依未曾與任何人說過。
便是他并不信奉山神。
因為山神根本不存在。
那只是百年前避禍逃來騰寨的老祖宗掌控族人的手段罷了。
可此刻,穆依卻希望那群蠢貨口中的山神當真存在。
他錯了,過去他不該侮辱褻瀆山神。
請神明原諒,保佑他與香濃,相守終生。
“香濃,我便是,你的丈夫。”
穆依將這句話說出才發現面上早已沾滿了濕漉漉的淚水。
他日后會好好贖罪。
但愿神明不要降罪于他,讓二人平平安安,相守一生。
他體內有一枚復生蠱,可讓他容顏不老。
若百年后香濃辭世,他便挖了心臟取出這蠱陪她去。
所以他現在要贖清罪孽。若她去了天上,而他到了地獄,便永世見不到她了。穆依輕咳一聲,平復思緒。
從今日起,他便有家了。
紀香濃見他哭哭啼啼,笑了一聲,起身將他的頭抱在懷里。
調笑著哄道:“哭什么,不與我洞房了嗎?”
“雖然我二人早已有了夫妻之實,但今日總歸是不同的。”
見穆依還跪在地上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紀香濃拍了拍腰間那顆圓圓的頭,笑道:“穆依,有蓋頭嗎?”
“帕子也可。”
穆依聽言擡起頭,擦了擦臉上的淚。
蓋頭?
他聽說過。
是外族人結親時新娘子戴的東西。
“有的。”
說罷便起身去尋了一塊格外干凈的暗紅衣裳,一個用力便撕扯下完成一塊。
隨后對著她認真問道:“這些夠嗎?”
紀香濃的笑容僵在臉上片刻,眉頭抽搐一下,才柔聲回道:“夠的。”
“不過這張太丑,還是重新扯一張為好。”
等待他撕扯紅布時,紀香濃無聊地將她今日采回的那堆雜草野花束成了一個花環。
戴在頭上后,歪歪頭笑著問穆依:“漂亮嘛?”
穆依聽言擡起眸子頷首回應:“天星草本無奇,此刻被你折成花環確有幾分美意。”
紀香濃扶著花環的手一頓,隨后嗤笑一聲。
天星草竟也真的存在。
撕扯好后,見外面天色一黑,穆依點燃了墻角的燈燭。
這擺著棺材的幽暗屋子里,要有兩人在此結親。
紀香濃略微無奈地看了眼那塊破布,嗔道:“太敷衍了,這可是新娘子的蓋頭。”又轉了轉眼珠,笑道:“穆依,不若你替我來戴可好?”
穆依指了指自己,“我?”
“是呀,你穿著紅衣,這蓋頭又是從你的衣擺上撕下來的,正是相稱。”
“待你下山買回一塊真蓋頭再給我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