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結親,哪有新郎官蓋蓋頭的。
可他并不在乎外族人的繁文縟節。
她喜歡,那他便做。
穆依接過了破布,點點頭,“好。”
紀香濃眼中笑意更深,意味深長地說道:“待會便是,我摘下蓋頭——”
“再,與你洞房。”
穆依聽言眼光不自然地閃爍幾下。明明與她親近過,可為何此刻卻如此羞怯緊張。
他乖順地點點頭。
耳朵上的銀飾一晃一晃,響聲在幽暗中更加明顯。
紀香濃興致勃勃地要給他蓋上蓋頭,又想起什么,指了指他的胸口。
“掀蓋頭如此重要的事,你可不能先看。”
“這里還有一雙眼睛呢!”
是了,黑蛇與他五感共通。
她介意也是應當的。
為了保證小蛇無法看到,紀香濃又讓他撕下了一截衣擺,“你們都蓋上。”
給蛇頭纏好放到地上后,隔著紅布輕柔地摸著它的頭,“聽話呀,沒有命令不可再動了!”
這一幕紀香濃自己也覺得十分好笑,“哪有成親蓋兩個蓋頭的!”
穆依就這般乖乖跪在棺材旁瞧著她略顯荒唐的舉動,眼中充滿了期待。
紀香濃放好蛇,才鄭重地將蓋頭緩緩蓋在他的頭上。
兩人就這般對視,直到蓋頭緩緩落下再也看不到對方的眼睛。
穆依最后見到的,便是她滿是愛意的眼神。
他在蓋頭下安心地闔上了雙眼。
他愿意信。
什么都愿。
……
紀香濃站著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的穆依,眼中沒有任何波動,如同荒蕪的大漠。
充滿無盡的冷漠與無情。
而她說出的話卻與她淡漠的神情全然不同。
聲音聽起來略帶雀躍,“我去拿個蠟燭,待會要好好瞧瞧你的臉。”
“嗯。”穆依應聲,卻都不敢點頭,生怕帕子掉下來壞了她的興致。
紀香濃走到墻角,握著一柄蠟燭,順手拿起了那把放在案板上的刀。
日前婦人砍下自己手掌的刀。
她走回穆依身前,緩緩彎下腰,語氣帶著魅惑輕聲說道:“可千萬,莫要睜眼。”
話音剛落,不及穆依回應,便朝著地上那條同樣乖乖呆著不動的小蛇砍去。
刀被高高舉起,又不留余地地落下。
帶著凜冽的風,將黑蛇狠狠砍成兩截。
“呲——”地一聲,黑蛇的血噴濺了紀香濃一臉。
血腥味還未等傳到她鼻尖,便聽耳旁傳來一聲劇烈的嘶吼:“啊——”
穆依身體猛地一顫,隨后便捂著腰側倒在地上。
痛苦且僵硬地地蠕動著,同身旁那條已成兩截卻還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掙扎的小蛇如出一轍。
紅蓋頭也滑落在地。
正因為蓋頭遮著臉,穆依面上沒有沾染任何一滴血跡。
可他的臉卻蒼白得如同已在十八層地獄受罰上萬年的惡鬼。
他對痛意的感知本就明顯,更何況這種被人攔腰砍斷的痛苦。
小蛇不是他真正的身體,即便他再痛,也不會真正死去。
只能無力地在原地掙扎著。
他試圖張口問為什么,卻連張開嘴巴的力氣都沒有。
痛到呼吸都是一種奢侈。
他睜著黝黑的眸子死死盯著她。
無聲地道著千言萬語。
紀香濃像是拍死一只蚊子般平靜,半蹲下來,又對著蛇頭狠狠砍了一下。
“呵——”
穆依已經痛得喊不出聲,面色紅漲,脖子上憋得盡是青筋。
這回,小蛇徹底死去,再也不動。
穆依也挺起身重重吸了一口氣,隨后跟著虛脫了一般癱倒在地。
連根手指也提不起了。
紀香濃只是面無表情地將刀湊近他的胸口,淡淡地說了一句:
“抱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