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也不是沒有成功的例子,跟她同一期的培訓演員,已經有一個成功上岸,做了一個富商的續弦。
男人雖然老了點,丑了點,胖了點,油膩了點,但勝在他兒女全部長大,沒有拖累,嫁過去只要過自己的日子就行,熬到糟老頭兩腿一蹬,分了財產就是清清靜靜的好日子。
不過陸曉多少是有點傲氣在的,看不上那樣肥豬一般的男人,只想找個年輕的,模樣俊俏的。
這無疑增加了難度。
因此,她覺得自己適當的妥協一下,應該也是可以的。
只是這妥協的代價,她未必承受得起,所以她只能認慫,跪在這里當癟三。
可是葉姍姍始終不肯跟她說話,她只能膝行到葉姍姍面前,握住了葉姍姍的膝蓋:“姐,事情已經這樣了,之后怎么做,我都聽你的好不好?”
“那我叫你打胎你打不打?”葉姍姍放下手里的報紙,眼中沒有笑,只有惱。
陸曉搖頭:“不行的姐,他就是香餑餑,我不得不先下手為強。”
“你這樣嫁過去,終究是低人一等的你知不知道?”葉姍姍嘆了口氣,說再多的道理有什么用,到底不是至親骨肉,隔著一層。
陸曉點點頭:“我知道,可是姐,他說他愛我。”
“那我也說我愛你,為了我,你把孩子打了吧。”葉姍姍心平氣和的看著她,看不出來任何的情緒起伏。
陸曉顯然是不情愿的,松開了姐姐的膝蓋,身子滑坐在地上,眼神里是洋洋灑灑的灰。
像是中元節祭祀祖先的時候,將要燒完的那一堆紙錢,風一吹,全是灰,灰里還隱約閃著幾個火星子。
風再一吹,火星子就滅了,灰燼也會漸漸冷卻,丟失了陽間的溫度。
她一定是遇到了某種刁難,某些打擊,讓她失去了獨自奮斗的信心,只能寄希望于男人身上。
葉姍姍忽然好奇:“跟我說說你拍戲時接觸的那些人,平時都是怎么對你的?”
陸曉詫異地擡頭,有種竭力藏起的傷疤驀然被人撕開的感覺。
她下意識看了眼邵馳淵,有些話題需要避開他才能宣之于口。
邵馳淵很識趣地上樓陪孩子去了。
海風吹了個來回,偌大的客廳里就只剩下她們姐妹兩個。
陸曉猶豫再三,招了:“我……我被她們排擠,氣不順,借酒消愁,回來的時候被……被人強迫了,懷了孩子……我怕外公外婆知道了擔心,偷偷找許紅星幫我打掉了。這胎不能再打了,兩次時間太近,再打我怕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有這樣的事?你為什么不跟我說?”葉姍姍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報警啊,干嘛忍氣吞聲呢?
陸曉紅著眼睛,頭埋得更深了:“你在內地很忙,我也不想讓你瞧不起我。一個姑娘家,居然讓賊男人有了可乘之機,一定是這個姑娘不夠檢點。她們都是這樣挖苦另外一個倒霉蛋的,那個傻女人過年之前剛剛自殺了。我為她感到不值,又生怕自己的事被人翻出來大做文章,只能抓緊機會抓住我能抓住的。以前我也不理解媽,為什么不去報警,為什么要忍著惡心結婚,我現在知道了。因為這個社會讓她沒得選,要么死,要么嫁給這個狗男人。至于第三條路,報警,然后呢?遺臭萬年。他們不會覺得是男人的錯,只會覺得是女人不自愛,勾引了男人。他們還笑話那個傻女人,人家為什么不強jian別的女人,單強jian她一個?還不是因為她不是好東西……”
陸曉說著,嗚嗚地哭了起來,像是不小心踩到了林中偷獵者埋設的捕獸夾,血流成河,掙脫不得,只能發出最后的哀鳴。
她絕望地看著葉姍姍:“而我,以前主動勾引過陸超德,我就算跟你說了,你也未必肯信我,說不定還會以為我故技重施,我故意裝可憐。我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可是姐,那滋味真的不好受,我已經不敢一個人走夜路了,也不敢再喝酒了。老天已經懲罰了我的狂妄自大,我不敢讓你知道,我怕你罵我,我會崩潰……現在談的這個,起碼是自由戀愛,是我自愿的,不是被迫的,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再去外面打拼了……”
葉姍姍沉默了。
她把陸曉扶了起來,拉著她坐在了自己身邊,憐愛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嗓子里像是堵滿了那些紙灰,澀澀的,發不出任何的聲響。
陸曉哭了很久。
葉姍姍哭沒哭,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原諒陸曉了。
她只能原諒。
她總不至于像這個惡毒的社會一樣無情。
她就這么摟著陸曉,拍打著,安慰著……
凌晨三點,姐妹倆就這么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邵馳淵下樓看了幾次,不忍心打擾她們,只拿來兩條蓋毯,把兩人蓋好,隨后睡在了旁邊的沙發上,像是麥田里的守望者。
葉姍姍做了個夢,漫長的,醒不來的夢。
夢里似乎是她自己,又似乎是別人,正在夜色中低頭趕路。
月亮不肯賞臉照亮夜歸人的路,路燈也都熄滅了,只剩遠處星星點點的光。
那是下夜班回來的工人們,點亮了名為“家”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