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不自覺地嘆了一口氣。
林如海沒睡著,聽到她嘆氣,于是問道:“嘆氣做甚?”
賈滟有感而發,“只是覺得世事難料罷了。”
林如海不知道賈滟此刻心中的曲折,更不知自己在賈滟心里已經是個不行的男人,他想到了賈滟白天時與竇晴川出去閑逛回來后,竇晴川那雙微紅的眼睛。
竇晴川跟賈滟的感情素來不錯,林如海舉一反三,笑著問道:“你是為裴五和弟妹的事情有感而發嗎?”
——我是為你有感而發。
把她認為林如海不行的事情說出來,太傷人自尊,在坦誠和善意的謊言之間,賈滟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
“嗯。裴五爺要上京參加秋闈雖是好事,但晴川想到他要離家那么久,心里還是很難過。”
年輕人,風花雪月、兒女情長,那都是浪漫啊。
賈滟也年輕,也渴望有那樣的浪漫。
可是她已經當了林如海的填房太太,這輩子估計都不能有一場浪漫的風花雪月。
賈滟半是為竇晴川,半是為自己,喟嘆著說道:“裴五爺如今在揚州,在你手下領個閑職,多的是時間陪晴川。春闈后他若是進士及第,固然是好事。但從此大概就要忙于仕途,再也不會有像如今這樣在陶然山莊和晴川相守的逍遙日子了。”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
這些或許都會成為遙不可及的過往。
林如海聽了,沉默片刻,隨后笑道:“你又怎知他們不會有這樣的日子。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裴五不是見異思遷之人,即便忙于仕途,也不會疏遠弟妹。說不定等到他們頭發皆白的時候,還會回來這個山莊逍遙度日。”
賈滟從林如海的話里聽出了羨慕,她沒忍住,問道:“老爺,你從前想過嗎?”
“想過什么?”
想過跟心愛的人長廂廝守,等到兩人頭發白了,牙齒也沒了,還能在屬于自己的田莊里,相互依偎著共看夕陽。
賈滟想起林如海喝多了的那個晚上,嘴里念叨著“魂魄不曾入夢來”時的模樣,覺得他是想過的。
只是他比較慘,在正值壯年的時候,就失去了賈敏。
賈滟笑著說:“沒什么。”
林如海也沒追問,他意味復雜地笑了笑,跟賈滟說:“玉兒的業師也要離開了。”
玉兒的業師?
賈雨村?
賈滟張開了眼睛,本來面對著墻的身體翻了個身,改成背對墻,面對林如海。
屋內昏暗,她看不清林如海的神色。
除了裴行簡之外,賈滟很少聽林如海說他身邊的清客和賈雨村這些人。
這個世界的男人大概都覺得他們的世界女人不懂,也不需要懂。
在他們眼里,女人好像只能成為他們的附屬品,無法成為他們的知己。
賈滟沉吟了片刻,才問林如海:“我聽說他當初要當玉兒的業師,也費了一些心思,如今怎么要走?”
賈雨村此人,賈滟是知道的。
他的貴人原先是甄士隱,上京科舉得了進士之后就當官。初始為官時,因為個性耿直又不知官場規則,被人彈劾了之后到揚州,幾經周轉成為了林府的西賓。
賈滟跟林如海成親一年多,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對彼此生活習慣和兩個玉兒的事情,陌生的是他們彼此的靈魂。
賈滟心想說是靈魂,感覺都有些矯情了。但她和林如海之間確實如此,看似很熟悉,其實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