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夢想不見得要成真,但心中有夢,就有所憧憬,內心會覺得世界更美好。
她從前就一直覺得林如海也有他想要實現的夢想。
人人都會有夢想。
林如海的心愿是家人平安喜樂,夢想是江山海晏河清,黎民幼有所養、老有所依。
或許這是所有讀書人都曾經有過的夢想。
畢竟,他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林如海在官場浸潤多年,即使長相俊雅,一身清貴,可行事作風卻讓賈滟覺得他像只老狐貍似的。
她從來摸不透林如海內心的想法。
這是這么久以來,她第一次聽到林如海說他的心愿。
她內心有些驚訝,因為幼有所養、老有所依這樣的愿望,很理想主義。而林如海一直以來都讓她覺得很務實,他似乎從不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賈滟微微一怔,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仰頭望著他。
林如海迎著她的目光,伸手碰了碰她的臉,“怎么了?”
賈滟淺淺一笑,說道:“沒怎么,只是心里有些驚訝,沒想到老爺竟有這么大的心愿。”
林如海聞言,朗聲笑了起來,他摟著賈滟說道:“若是能輕易實現,又怎么能說是愿望?既然是愿望,那定然是眼下日思夜想,卻不得成真的。”
“怎會不得成真?小至一家的心愿,如今不是正在實現么?”
賈滟笑著反駁,“我與兩個玉兒如今都很好。大至一國的心愿,要實現自然是難了些,老爺如今正值壯年,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實現你的青云之志。”
“青云之志。”
林如海有些喟嘆地重復賈滟的話,含笑的語氣卻帶著些許自嘲,“為官多年,嘴里談的是黎民百姓,時政利弊,心里算計的都是利益,年少時的志向早已淡忘得差不多了。”
“這不還是記得很清楚嗎?否則老爺又怎會為賈先生謀劃起復之事?”
賈滟對林如海的話不以為然,她神色認真地說道:“水至清則無魚,過剛易折。大至一國,小至一家,在外交往時,誰心中盤算著的不是自家的利益呢?”
官場復雜,各方勢力博弈,真正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在官場上活不過半年。
賈滟從小被耳濡目染,并不覺得這世上有絕對的好壞,只有立場的不同。
為自己家的利益盤算,并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如果連自己和家人的利益都無法保障,又談何修身齊家平天下?
只是說起這些話題,感覺很奇怪。
賈滟覺得像是在寫什么命題作文,非要對著特定的主題辨出個是非曲直來。
她也不喜歡談論這些空泛的大理論,于是快刀斬亂麻似的說道:“有的事情對錯難辨,懂你的人自然懂。”
林如海神色莞爾,笑著問:“那誰能懂我?”
“老爺跟二哥哥不是惺惺相惜么?難道他不懂你?”
林如海挑眉,“唔”了一聲,“我與二哥哥確是知己。”
停了下,林如海仿佛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問賈滟:“你自小是在榮國府后巷的宅子長大的,聽說過哥哥年少時的事情嗎?”
賈滟愣了下,回想了片刻,說道:“聽過一些,但母親不許我們私下談論的。”
林如海瞥了她一眼。
賈滟只得笑道:“橫豎老爺不是外人,想來二哥哥年少時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年幼能記事的時候,二哥哥已經娶妻了。但聽旁人說過二哥哥尚未娶妻時,有過一段荒誕不經的時間,那時將國公爺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不管庶務,很愛玩,愛讀書,卻無心科舉,總是說些旁人無法理解的話。后來國公爺去世,長兄繼承了爵位,二哥哥痛失父親,仿佛瞬間長大。”
這些都是原身妹子的記憶,賈滟細細回想著,慢慢說道:“長兄已經娶妻,二哥哥可能感覺身為男兒,若是做不到光耀門楣,也該要守住祖先留下的基業,于是一反年少時的荒誕不經,娶妻生子,專心科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