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滟去榮慶堂的時候,賈母正歪在炕上,她看上去狀態尚可,只是比先前清瘦了些,看上去還是很有福相的老太太。
寧國府的尤氏和秦可卿來看老太太,正在里頭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家常。
賈母:“我們家璉二爺,比不得你們家的珍大爺。大老爺說去便去了,留下一家老小。如今是璉兒當家了,頂門立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好在他的叔父尚能為他張羅一二,他才不至于太沒主張。”
賈珍和賈璉是堂兄弟,年齡差了許多。
賈珍娶妻時,賈璉還是吃奶的小娃娃。
尤氏聽賈母那么說,便溫聲跟老太太說道:“早些年我們家老爺去道觀住的時候,珍大爺也是這么過來的。初始時也是許多力有不逮的地方,難著難著,也就過來的。這府里頭有二老爺和太太照應著,璉二爺又是聽規勸的,想來不會出什么大岔子。”
秦可卿聽著尤氏的話,不時點頭,鴛鴦端來熱茶,秦可卿便親自接過了吹到溫熱合適入口的時候,遞給賈母。
她人長得極美,聲音也宛若黃鶯似的,十分悅耳,“老太太,喝茶。”
賈母接過秦可卿端上來的溫茶,“好孩子,這些事情,哪用勞動你。”
話雖如此,但秦可卿的體貼顯然深得老人家的心。
秦可卿笑道:“老太太不嫌我做得不如鴛鴦姐姐周到便好。”
尤氏抿嘴笑了笑,“論周到,也周到不過鳳丫頭。只是她如今要養胎,被老太太拘在了屋里,不然讓她到老太太跟前,便是活脫脫的開心果。”
提到王熙鳳,秦可卿便又跟賈母說:“二嬸嬸漂亮能干,持家有道。璉叔得了二嬸嬸這個賢內助,便能放心處理外頭的事情。老太太平日還是少些思慮。有道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身體健健康康的,大伙兒也就有了主心骨。”
尤氏點頭,“是這個理。老太太好好的在家里,對晚輩們來說,比什么都強。”
賈母只是嘆息一聲,不想說什么喪氣的話,她抿了一口溫茶,將茶盅給了旁邊的鴛鴦,跟秦可卿說道:“好孩子,你真真是個體貼可人的。你若是得閑,便多去看鳳丫頭,陪她說說話。”
賈母知道王熙鳳平日性子要強,如今閑下來,有了身子的人又比平時敏感,賈母記得自己年輕懷了賈赦時,總是傷春悲秋,眼淚說來便來。
現在王熙鳳被拘在屋里養胎,賈母怕這個平日里到處溜達慣的破落戶會不習慣,她抓著秦可卿的手,聲音溫和,“我只是想,我們這些長輩雖然疼她,二太太還是她的姑母,她嫁到我們家,是親上加親,本不該有什么難處不能跟我們說的。只是鳳丫頭平日是個知禮識大體的,寧愿委屈了自己,也不愿給長輩添麻煩。我怕她有什么心事不好說給我們聽,你和她都是差不多時候嫁入門的,感情又很好,她心中若是有事,能說與你聽也是好的。”
老太太用心良苦,一席話說的秦可卿心頭都直發軟。
她神色感動,說道:“二嬸嬸若是知道老太太的用心,都不知要哭成什么樣。”
尤氏忍不住笑出來,“鳳丫頭這性子哪會哭?若是得知老太太這么疼她,定是嗷嗷叫著說天底下就只有老祖宗疼她待她好,改明兒身體好了些,保不準便要趁著向老太太請安的時候,又看上了屋里的哪件好東西,仗著老太太疼她,便要向老太太討了去。”
尤氏的話說得活靈活現,倒像是王熙鳳明日便要到榮慶堂來向賈母討東西似的。
一屋子人聽了,都笑起來。
鴛鴦見氣氛不再沉重,便跟老太太說如今府里不能唱戲嬉鬧,今日難得尤氏和秦可卿都來了,老太太不如陪她們摸幾圈牌,權當是打發時間了。
鴛鴦說是讓賈母陪尤氏和秦可卿,其實是借著尤氏和秦可卿的名義,讓賈母可以稍稍地放松,換個心情。
連日都在沉悶壓抑的氣氛里,再好的人都要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