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去柜子里拿出一匹緞子,讓建蘭送去給趙姨娘。
建蘭出門的時候,恰好遇見來找賈滟的王熙鳳。
王熙鳳笑著進了正房,隨口問道:“建蘭丫頭拿著緞子做什么?”
賈滟正在撥弄香爐里的香灰,聽見動靜,回眸淺笑:“那匹緞子顏色我不太喜歡,今個兒去榮禧堂時碰見了趙姨娘,就給她送去。”
王熙鳳在炕上坐下,“太太向來不喜歡趙姨娘,這人平日看著雖然低眉順目的模樣,心里卻不本分,姑姑沒必要籠絡這些人。”
賈滟不以為然,“不過就是送匹舊緞子給她,談得上什么籠絡?”
她跟王熙鳳在炕上相對而坐,笑著說道:“再說,她好歹也是姨娘,屋里連塊像樣的緞子都沒有,說出去了,怕是會讓旁人以為我們這樣的大戶人家虐待下人呢。”
王熙鳳撇了撇嘴,王夫人不喜歡趙姨娘,她自然也看不上趙姨娘。
王夫人不喜歡趙姨娘,是因為趙姨娘很得賈政的喜歡,平日賈政一個月都有十來天是歇在趙姨娘的屋里的。用王夫人的話說,這些天生的狐媚貨色,專勾男人學壞,不是什么好東西。
但王熙鳳看不上趙姨娘,并不是因為她覺得趙姨娘是什么勾引男人的狐媚貨色,只是單純看不上。
趙姨娘長得再美,不過也是個奴才。
平日里唯唯諾諾,卻在私下打罵賈環,將好好一個哥兒,教成那樣縮頭縮腦,毫無氣度的人。
王熙鳳冷笑,“誰還虐待她呢?她平日里不找事,便算是好的。”
賈滟聞言,擡眼看向王熙鳳,好奇問道:“她怎么找事了呢?”
“她即便沒有在明面上找事,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這是先給人定罪了,再找證據,因此怎么看她,都覺得她不好。”
賈滟手里拿著一串蜜蠟珠在把玩,跟王熙鳳說話的語氣不徐不疾,十分悠閑,“你管她是不是司馬昭之心呢?人活在世上,便是心里天天咒哪個人不好,只要她沒付諸行動,也不能因此說她有罪。”
身為一個管家的人,要管好幾百人。
這幾百人,有好有壞,良莠不齊。
只要沒有借助什么神佛妖法之類的靈異力量,普通人在心里暗中詛咒別人,并不會讓別人受到任何傷害。
賈滟笑道:“我們管家,肯定會有很多人對我們是面服心不服,也會有人在暗中咒罵我們的,可也不見我們因此而受到什么傷害罷?”
王熙鳳能言善辯,別人都說她一張嘴頂旁人十張嘴,老太太也說她一說話,好像天下的道理都站在了她這邊似的。
可旁人哪知道,這位林姑姑,才真是能言善辯呢!
難怪林妹妹口齒伶俐,總是三言兩語便能將寶玉收拾得服服帖帖。
王熙鳳不欲跟賈滟理論趙姨娘的事情,便笑著服軟,“這些大道理,我說不過姑姑,姑姑說什么,便是什么。”
賈滟管理庶務的這段時間,其實發現了一些事情。如今榮國府的奴才們,已經有拉幫結派、欺上瞞下的情況。
王夫人容易被身邊的人挑唆,常常會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決定,事后又暗中懊惱。
王熙鳳倒是精明,可再精明的人,也架不住底下人相互抱團隱瞞。
建蘭這段時間在榮國府各個院子里玩耍,聽到了很多不同的聲音。聽得最多的便是如今榮國府的主子們,一代不如一代,從前老太太國公爺當家事,對待下人歷來寬厚,如今的年輕主子們,生在錦繡叢中,早就忘了先輩們創業不易,也忘了如今榮國府的榮華富貴,離不開這些跟著主子們打拼的奴才。
榮國府的下人要說怨聲載道,暫時還說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