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大概想到臘八節林如海不能趕回京都,林黛玉心里會有些感傷,因此特地和惜春一起到不羨園找黛玉玩。
過了臘八,賈寶玉很快也不用去外書房去讀書了。
賈政最近忙著族里的事務,也無暇顧及考查賈寶玉的功課,偶爾想起要考他功課,又想到這一年寧、榮兩府發生了這么多事情,好不容易過個年能喜慶一下,也就懶得跟不成器的兒子過不去了,就隨他開開心心、無憂無慮地過個好年罷。
賈政對賈寶玉管得沒那么緊,賈寶玉自然高興,就多出很多時間和心思跟姐妹們玩,每天雷打不動地到不羨園的西書房跟林黛玉一起讀書寫字,又跟林絳玉聊天聊地聊空氣,幾個小家伙嘰嘰呱呱的,令不羨園充滿了生氣。
王熙鳳預計生產的日子是在二月底,過了前期的不穩定,現在是個能吃能喝的快樂孕婦,每次去安慶堂都能聽見她妙語如珠,哄得賈母十分開心。
至于王夫人的身體,也在慢慢恢復。但人到中年,身體到底不比年輕人好,連續兩場喪葬大事,身心俱疲,也將她身體的底子掏空了不少,如今雖然已經能到安慶堂服侍婆母,可氣色還是不太好,平日里總是懶懶的,提不起精神。
她在賈母眼里,本就是像個木頭人似的。
如今精神跟不上,有時與她說什么反應也慢半拍,就更像木頭人了。
賈母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可太醫說了,身體還是得慢慢養,急不得。
至于邢夫人,自從賈赦去世后,她便深居簡出,開始時賈母體恤她也不用她早晚到安慶堂晨昏定省,入冬后,經歷了喪夫之痛的邢夫人也振作了起來,開始到安慶堂服侍賈母。
薛姨媽依舊帶著薛蟠和薛寶釵在梨香院里住著,過年了,薛家的店鋪得了不少好物,薛寶釵讓人從店里拿了現成的年貨,給榮國府各方各院都送了一份,也給榮國府有臉面的奴才送了年貨,為人處世一如既往地周到。
只是薛寶釵辛辛苦苦經營人際關系,兄長薛蟠卻不給力。
就在賈氏家塾放假前幾天,薛蟠在家塾里認的幾個契弟爭風吃醋,原本只是發生一些口角,無奈一群少年郎正是躁動愛玩的時候,旁人爭風吃醋,他們就給吶喊助威、火上澆油,薛蟠的幾個契弟在起哄之下打了起來,推搡間又不小心誤傷了旁人,教室里頓時陷入混戰,亂作一團。
那日本是家塾的老師賈代儒生病,由孫子賈瑞在學堂里主持大局,可賈瑞年輕,壓不住那群混世魔王,教室里的少年郎們打得紙筆亂飛,墨水四濺,不少人身上還掛了彩。
賈氏學子大鬧學堂,還驚動了賈政。
賈政原先不知薛蟠在賈氏家塾里竟然還認了契弟,那么一鬧,薛蟠在賈氏家塾里做的那些事情全被人抖了出來,賈政氣得臉都綠了。
回到榮禧堂,王夫人見他黑著臉,以為是賈寶玉闖了什么禍,一問,竟是薛蟠。
賈政臉色鐵青,“原先他在上京途中惹出命案,得虧賈雨村補了應天府府尹的空缺后,為他擺平了這樁事情,他才得以順利進京。那時姨媽帶著兩個孩子到府里,你與我說姨媽已有了春秋,在京都又無依靠,梨香院空著也是空著,早先時候能給滟妹妹的母親和蕓兒住,如何不能給姨媽和兩個孩子住?又說外甥從前雖然任性妄為,可經過應天府的命案,理應吃一塹,長一智,讓我留他們在府里住下。如今呢?”
王夫人聽說薛蟠的事情,也感覺臉上無光。
她從前聽說薛蟠胡鬧,卻不知他竟胡鬧至此。王夫人心里一急,一口氣梗在胸口不上不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榮禧堂東邊賈政夫妻起居的耳房里,賈政氣得手都發抖。
賈氏一族的子弟本就仗著先人的祖蔭不求上進,薛蟠在家塾里瞎攪和少說也有一年半載,這些本就貪玩不學好的少年郎們跟著薛蟠,怕且是比從前壞了十倍都不止。
賈政為此感到痛心,本想說薛姨媽教子無方,王夫人平日也不督促妹妹管教這個外甥,可轉而想到賈寶玉。
王夫人對賈寶玉尚且驕縱溺愛得不成樣,讓她去督促薛姨媽管教薛蟠,不過五十步笑百步,誰也沒比誰更好一些。
賈政拂袖離開,轉身去了趙姨娘的屋里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