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昀殿內彌漫著一股酒氣。
許紓華方才進屋便忍不住皺眉,她目光朝著里間瞥去,便見某人難得不曾坐在案前垂頭處理政務,這會兒正倚在榻上,手里捏著琉璃酒杯,半透明的紅褐色液體于杯中輕晃。
傅冉抬眼望向站在門口遲遲不曾進來的那人,眉眼之間皆是醉意。
“過來,陪孤喝酒。”他說著修長的手指朝她勾了勾,那副迷離的模樣讓他整個人都越發顯得輕佻。
許紓華眉頭緊鎖,難得不曾笑盈盈地過去與他配合。
“看來是將軍府的酒不好喝,不然殿下怎會回宮買醉。”她沉聲說著走到傅冉面前。
那人飲酒的動作頓了一下,眸光冷冷掃過來,嘴唇緊抿成一條線。
四目相對,兩人的情緒皆是復雜。
“呵。”傅冉忽地笑了一聲,那笑聲低啞,聽得人難受。
他覺得自己快瘋了,竟覺得眼前這個滿眼冷漠的許紓華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紓兒。
眼下許紓華正欲奪他手中的酒杯,卻被他先一步鉗制住了手腕。
溫熱的大手緊緊熨帖著她手腕處細薄的皮膚,指腹的溫度一點點升高,連帶著她的手腕都泛了紅色。
許紓華眉頭微皺,倒吸一口氣,語氣像是妥協一般軟了下來,“殿下,疼……”
傅冉眉尾輕挑,帶了迷離的眸中映出她的模樣。
果然。
他心中暗道這么一句便松了手,垂眸又給自己斟了杯酒,“你們女人,就不會說句別的。”
“……”
屋中默了半晌,太子杯中的酒卻是并未停過。
許紓華干脆在他身旁坐下來,望著他這副模樣,眸色微冷,“殿下是否對沈二小姐有意?”
她其實更多是在擔心著傅冉提及許紹遠誤殺陳陽之事,這會兒也只得像個法子繞開。
只是這話問得適時,也不適時。
傅冉只擱下手中的酒杯,撩起眼皮來看她,方才眼中的醉意像是清醒了幾分。
“孤若是看上了,你可介意?”
介意?她自是不介意的。
畢竟這種事情傅冉前世做得多了,她還有何資格介意,有何理由介意?
她只是怕沈大哥寒心。
這般想著,許紓華微垂下眉眼輕笑著,反問道:“妾身若是介意,殿下便不將沈二小姐納入東宮了?”
那人似乎是細細思慮了半晌,低低地“嗯”了一聲。
那聲音低到許紓華險些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望著那人微怔,仿佛從他漆黑的眸中看到了前世自己最想要看到的東西。
只那么一瞬,便消失了。
想來是她憂心著遠兒的事,如今都生了錯覺。
許紓華斂下心神,故作嬌嗔地去戳那人的心口處,“殿下這樣說,日后沈二小姐得知入不得東宮是因了妾身的一句話,豈不是要記恨上妾身?這罪妾身可擔待不起。”
她說完便偏過頭去不理人,早已沒了方才進屋時的冷淡。
可在傅冉眼中卻又不如那時的鮮活。
他修長的手指捏住她尖俏的下巴,強迫人轉過頭來望進他的眼中。
窗外有陣微涼的風拂過,吹動樹枝上的嫩芽輕輕晃動,有樹影被投進屋里,映在坐榻的矮桌上。
傅冉的嘴角微微下墜,語氣淡淡的,“既然你怕,那孤便將人納進來好了。”
是夜,疏星寥落,湛芳殿內難得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