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便見太醫院的太醫們跪成一排,床邊坐著滿面淚痕的皇后。
遙遙望去,床上那位哪兒還有人的模樣,臉色灰紫,遍布紅色的紋路。許紓華不由想起那時皇后給她看的那些如細線一般藏在人皮膚下的蟲子……
一股子惡心的感覺涌上來,她慌忙捂住嘴沒讓自己出聲,可這動靜還是被傅冉感覺到了。
他垂下眼來替她輕撫著脊背,“先去那邊坐吧。”
扶著許紓華坐下,太子又叫了孫太醫過來為她診脈。
不多時候,皇后也走過來查看。
“許側妃這胎極為重要,孫太醫你可要仔細了。”
孫慎平垂著眉眼叩首,“老臣自當盡力,還請皇后娘娘放心。”
陳湘語“恩”了一聲,目光對上許紓華此刻的視線,其中的復雜令人琢磨不透。
“妾身無礙,勞煩母后掛心了。”許紓華別開眼來,沒再去看那邊皇帝的情景。
皇后也跟著收回目光,語氣里帶了莫名的冷意,“既如此,便老實在這里待著,別亂動。”
這話陳湘語說得一字一頓,分明是在提醒她什么。
許紓華捏緊了手帕,做出一副乖巧模樣,“妾身遵命。”
傅冉又在一旁陪了她片刻,這才回到了皇帝的床邊,母子倆守著奄奄一息的皇帝,心中各懷鬼胎。
這樣一直到傍晚時候,傅明則終是沒能撐過去。
皇后宣布皇帝駕崩,一時間哭聲響徹整個乾暉宮,驚得落在枝頭的烏鴉撲棱著翅膀飛出了皇宮。
許紓華過去跟著傅冉跪在床邊叩了頭,這才被吩咐著送回了東宮。
臨走時還聽得皇后撕心裂肺的哭聲。
皇帝駕崩,舉國同悲。
依著稷朝的習俗,有孕的女子不得靠近亡者,故而接下來的數日,許紓華都只是被安置在東宮里養胎,聽著外面早晚不停的哀樂。
“側妃,明日便是新帝登基大典了。”浣心說著將用溫水浸濕的手巾遞過來,敏心則是在一旁往濯手的水盆里撒了些花瓣。
許紓華擦了擦臉,濃密都睫毛都沾了水珠,輕顫了兩下。
她沒說話,只默默地梳洗完畢,躺在了床上。
如今已到了這份上,傅冉仍舊沒給過她一個準話,想來是沒有要封她為后的意思。
“浣心,敏心,無論我之后會是什么位分,都不得妄議,明白了嗎?”
兩人乖巧點頭,“是……奴婢一定管好自己的嘴。”
敏心向來機靈,許紓華自然不用擔心,這話也不過是為了提醒實心眼的浣心。
這會兒她點了頭,躺回到床上,“恩,熄燈吧。”
眼下屋里陷入了一片黑暗,許紓華的眼睛適應了光線,便能透過床幔看見從窗口投進來的月光。
她這些日子睡得一直不好,總是能夢見皇帝臨死前的模樣,灰紫的臉色,暗紅的紋路……以及那天皇后看著她的目光。
那日皇后的那句“別亂動”確實是在提醒她。
皇帝中毒這事只有她們二人知曉,也難怪皇后第一個懷疑到她的身上。
可她隨得了能加快皇帝逝世的蒲香,也想過要以此提早傅冉登基的時日,卻還沒來得及用。
當初與頃文國和親是皇帝的主意,若非如此許紓華這兩輩子也不會委身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