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紓華這么想著,垂下眉眼給孩子額上那塊已經被捂熱了的手巾浸了冷水,擰得半干重新放上。
又舀了一小勺藥汁,吹至溫熱才遞到小娃娃的唇邊。
她柔聲哄著孩子吃藥,眼眶忍不住都泛了紅,“頤兒別怕,無論誰要害你,娘親都會讓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夜幕籠罩著整座翡京城,空中少見的幾顆明星泛著淺淡的光,月色幾乎淹沒在一團烏黑的云中。
就連那座繁華的府邸也有大半被籠罩其中,唯有書房透出來的燈光隱隱透過黑暗,企圖在院中投下一小片光亮。
窗前站著的那人仰頭望著空中那模糊得幾乎辨不出形狀的月亮,漆黑的眸子泛著寒涼的光。
他負手而立,像極了當初那個他十分崇拜的男人。
只是如今的這份相像,令他既惡心又憤怒。
“時候差不多了。”他低低地道了這么一句,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笑聲在空曠的院子里幽幽回響,聽得人心里發顫,像極了鬼魅之音。
“既然我不能擁有所愛之人,那么你也不配。”他垂下眼看著自己拇指上戴著的那枚白玉扳指,輕輕摩挲兩下。
似乎又浮現了那人將這扳指送給自己時的畫面。
——“過往已矣,你是我唯一的兄弟。只要你安分守己,我定會護你周全,保你衣食無憂。”
——“愿你能過瀟灑自由的日子,而不是像我一樣。”
“像你一樣……”傅禹低低地笑了一聲,“我確實不會像你一樣。”
“但你卻要同我一般了。”
慈昀宮里不知是誰摔了茶盞,清脆的聲音劃破夜色,陳素語歇斯底里的聲音從屋里傳來。
“皇帝,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傅冉的目光冷冷落在她的身上,“母后心知肚明,又何須朕說。”
他站起身,背對著自己那位早已喪心病狂的母親。
“您如今還是太后,朕也尊您為太后。可這并不代表著您從前做的那些事都不復存在,更不代表著您可以只手遮天。”
“傅冉!你別忘了你是誰的兒子,你——”
“夜深了。”傅冉揚聲將話給截了過來,終是再也沒看身后那人,“朕便不打擾母后歇息了。待明日水落石出,做過的沒做過的便也都會清晰明了。”
“母后您好自為之。否則,兒子也保不住您了。”
眼看著皇帝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陳素語的身子猛地一顫,嚇得一旁候著的蕓梅慌忙滾去將人給扶住了。
“太后您當心……”
“想我懷胎十月生了他,又嘔心瀝血二十年,卻養出這么一個逆子!逆子!”她指著傅冉離開的方向,身子止不住地顫抖著,目光忽地朝著側間供著的排位看去——
陳素語憤憤走至案前,將那上面的供品排位一概推倒,扔在地上。
“傅明則,你還真是陰魂不散!這便是你的兒子!你的好兒子!”
“太后……”蕓梅快步過去要扶她,卻被一把推倒在地,驚慌地去看雙手撐在桌案前的主子。
屋里霎時間響起凄厲的笑聲,伴著女人喊到嘶啞的聲音回響在整個慈昀宮。
“你們傅家欠我的,終歸是要還的!”
……
許紓華半夢半醒之間聽得了腳步聲,她費力地睜開眼來看,只見一模糊的身影正坐在床邊,似乎是要伸手去碰睡著的孩子——
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猛地抓住那人的手腕,“你做什么?”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嘆息,那人反過來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卻也透著十足的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