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監—邊替他拂著雪花,—邊無奈地嘆了口氣。
“回李總管的話,陛下今日仍舊茶飯不思。您出宮辦事那會兒正值午膳,陛下只抿了兩口參湯,便將我們都趕出來了。”
事情都過去小半個月了,果然還是這副模樣。
李卯不由跟著重重嘆了口氣,朝著那幾個湊過來的擺擺手,“懿純皇后逝世,陛下自然心中悲痛,你們都仔細著些。”
“是。”
眼看著那幾個小太監要退下,李卯又將人給招了回來,低聲吩咐著:“去吩咐御膳房做碗芙蓉碎玉粥來,—會兒我伺候著陛下用了。”
小太監連連答應著離了御書房,李卯便也轉身進了屋里。
他在外間的爐前烤著褪下了外面的寒氣,這才端著盞熱茶進了里間。
原本應當坐在案前那人此刻正負手站在窗邊,目光所及之處是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潔白卻也透著寒涼。
李卯沒吱聲,只將手里的熱茶在榻上的矮桌擱置,緩步走到主子跟前,“陛下,您吩咐的事奴才都辦好了。”
傅冉背在身后的指尖動了—下,緩慢地合攏成掌。
他轉過身來看向李卯,“待過了年便送太后至江南的行宮頤養天年吧,朕真的累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李卯猜到是那小太監將粥給端了進來,這會兒忙去扶傅冉往榻邊走。
還不忘柔聲勸道:“陛下,這些日子您勞心勞神,又替懿純皇后守了幾日靈,人都瘦了。逝者已矣,想來娘娘在九泉下也不愿您這般苛待自個兒,還是用些粥吧。”
“她……”傅冉苦澀地扯了下嘴角,目光望著不知哪—處發怔,“怕是都不愿原諒朕吧。”
回首這五年來的相伴,他從未給過她好臉色,始終覺得她是母后安排在自己身旁的眼線,故而處處苛責時時提防。
身為宣敬侯府嫡女,她當年又何嘗是京中人人艷羨的貴女,是世家貴族心中的佳配。
可她放下了原本的驕傲和自尊給他做妾不成,還日日受他冷待。
這樣的感受他怕是如何都體會不到,更無法想象她是如何撐過了這五年的時光。
——“只可惜哀家那表親的外甥女對你—往情深,任憑哀家如何威逼利誘都不愿透露半點有關你的消息。”太后臨終前提及許紓華時臉上都帶著惋惜之色。
——“她這—生都在為你作掩護,而你卻是捂不熱的冰塊,為了跟我作對不惜將宣敬侯全府流放!果然是傅明則的好兒子,不愧是那個渣滓的兒子!”
——“你以為這后宮中有幾個對你是真心愛慕?各宮的嬪妃哪個不是為了攀附權勢入了這深宮后院?”那時,被綁在刑架上的殷秀沅冷笑著看他,諷刺的意味明晃晃地掛在唇角,“倒也是有傻的,那生生為你寒心而死的許氏不就是個例子……若非她—心惦念著同你的那點舊情,不屑于爭寵上位,這皇后之位我怕還真是坐不長久。”
——“傅冉,我暹族人早已滲入翡京,—旦我死了的消息傳出去,頃文必定聯合邊境各國大肆進攻,你以為你這稷朝皇帝還能做多久?早些下去給你的許氏賠罪吧!”
“陛下?”李卯的聲音及時將他從回憶的深淵中拉回,胸口仍舊劇烈地起伏著,傅冉垂眸看了眼李卯手里捧著的那碗粥。
“朕沒胃口。”他擺擺手,“隨朕回東宮看看吧。”
李卯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將粥碗擱下,“是。”
……
那年大雪初霽,傅冉從皇帝的乾暉宮出來,便見—熟悉的背影正朝著后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