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拂,窗紗透過氤氳的光,驅散了些許屋里的黑暗。
躺在床上的那人眉頭緊蹙著,額角不住地冒出細密的汗珠來。
夜幕低垂,隱約有幾顆星星在空中閃爍,不太真切。
行宮的皇帝寢殿外燃了幾盞燈,火苗被琉璃罩籠著,燃得正盛。
許紓華與沈以昭在廊下站定,中間隔著令人生疏的距離。
“此次救駕少將軍有大功,陛下醒來后定會按功行賞,順便替少將軍擇個好日子迎娶承寧伯府的嫡女過門。”
聽得娶妻之事,那人身子不由一僵,方才一直望著她的雙眼也下意識地別開目光。
沈以昭拱手道:“保護陛下本就是微臣職責所在,娘娘與陛下不必對微臣有任何的賞賜。至于迎娶之事,也尚需回京之后與承寧伯還有宣敬侯敲定。”
他這話明顯是在提醒她許稚華也要與盛嘉兒一同嫁進將軍府,許紓華臉色不由微沉。
“稚兒之事本就是我許家虧欠于你,少將軍還愿接納稚兒,已是讓本宮與宣敬侯都感激不已。這人情便算在本宮頭上,日后少將軍若有需要,只要不違背仁義道德,本宮都會盡力幫扶。”
她一句“仁義道德”生生將沈以昭險些說出的話給堵了回去。
只見那人直起身子,淡淡笑著看過來,“微臣想要的,不過是娘娘……與陛下幸福而已。”
許紓華怔了一瞬,笑道:“少將軍一心為國,與陛下的情誼也當真是值得歌頌——”
“并非是這個。”沈以昭將她的話打斷,“我并沒有娘娘所說的那樣無私偉大,我也是人,我也有私心。”
他說著上前一步,抬手便要去觸碰她。
許紓華下意識地要躲開,卻被他叫住:“娘娘別動。是只小蟲,我替娘娘拿下來。”
不知為何,她當真沒敢再動,任由他為自己掖起了耳畔的碎發,“沒抓住,讓它跑了。”
許紓華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騙了,不由眸色微冷,“你……”
“娘娘,”那人笑著喚了她一聲,退回到原本的的位置同她保持距離,“娘娘若真想還微臣的人情,便答應微臣一件事吧。”
大抵是被他這溫柔的語氣所帶動,許紓華的心緒也柔和下來,只皺眉問:“何事?”
“若你……在宮中過得不開心,”沈以昭說著頓了一下,眸中映出她蹙著眉頭疑惑的模樣,接著道,“便讓我帶你離開,可好?”
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像極了少時哄她吃藥的時候。
她對于少時的記憶,鮮少記得有關沈以昭,幾乎她的整個年少都被那個愛擺臭臉卻也從來都不會丟下她一人的太子表哥填滿,唯獨有關吃藥的畫面會有沈以昭的身影。
——“紓兒若是怕藥苦,一會兒再吃顆蓮子糖,可好?”
——“這糖……是太子殿下讓我幫忙備著的。”
——“紓兒乖乖把藥吃了,我這里有蓮子糖。”
回想起之前在屋里沈以昭遞給她的那顆,許紓華的臉色微變,長了張嘴想要問些什么。
沈以昭的目光仍留停留在她身上,那濃烈卻又隱忍的情緒讓她說什么都問不出口,最終也只是在嘴邊繞了一圈,又生生給咽回了肚子里。
“咳咳咳——”屋里冷不丁傳來一陣咳聲,將兩人之間的氛圍打碎。
許紓華垂下眼,“陛下怕是要醒了,勞煩少將軍去請郎中過來,我進屋去瞧瞧。”
她未等話音落下便匆匆錯身從他身旁走過,拐進了屋里。
沈以昭的手從她的衣袖下滑過,只剩一片冬日的寒意。
他苦澀地扯了下嘴角,“好。”
“紓兒,我捫心自問,從來稱不上是一位好的君主,兄長,丈夫……甚至是兒子。”微涼的觸感緊貼著她的臉頰,傅冉的聲音忽遠忽近,“但在這其中,我所做最后悔之事,便是沒能相信你。”
“你我近二十年的情誼,終是被我辜負了……”
許紓華緩緩睜開眼來,那人的臉龐模糊地顯現在眼前,“傅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