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的臉色在聽到她說“沈大哥”三個字時便沉了下去。
眼下她走到女兒面前,拉住她的小手左看右看,又將其他人都屏退了,這才開口問道:“紓兒,你想來是最識大體的孩子,你告訴娘,你對少將軍是不是動了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這話說得人心里“咯噔”一下。
許紓華心虛地抽回手,眨巴眨巴眼看向別處,“娘說的這話,紓兒不明白……”
“莫要跟我裝傻。”陳氏臉色越發難看了,“我是你親娘,你肚子里的那點小心思我能瞧不出來?你是不是喜歡沈以昭?”
母親既然這么問了,她便也知曉這事再藏不住,干脆一咬牙:“是,女兒確實喜歡上沈大哥了。”
興許是沒想到許紓華會用這樣強硬的語氣承認,陳氏不由愣了一下,便聽得女兒接著放柔了語調解釋道:“我知道自小就有的那門婚事,可太子表哥對我從來都是愛答不理,又從無喜歡偏袒之意。就連我生病,也不曾見他來瞧我這個未婚妻。”
“倒是沈大哥,對我溫柔體貼,無微不至。他帶我去菱州賞花,又時刻將我護在身后。而且今日……沈大哥已對我表明心意了。”
陳氏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如何說的?”
回想起之前在馬車上兩人的親密舉動,許紓華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下自己發燙的臉頰,將沈以昭的話轉述給了母親。
“娘,我相信沈大哥,他從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這點娘自然也知道。”陳氏若有所思。
許紓華自懂事起便是侯府幾個孩子中最聽話識大體的,從來都是對父母的話唯命是從,美名也一直流傳在外。可陳素語身為一個母親,卻極少見到女兒笑得像近幾日這般開心。
及笄禮上受的傷讓許紓華失去了以往的部分記憶,性情也變得單純了不少。但究其根本,讓她開心的卻是沈以昭。
這些陳氏都看在眼里。
母親到底都是心軟的,想要的不過是自己的孩子幸福快樂。
從前許紓華心心念念的都是太子傅冉,她倒也覺得這樁婚約沒什么,可若是這樁婚約不再是女兒想要的,那她也不會逼迫女兒去做不喜歡的事。
陳氏輕嘆了口氣,“以昭當真說要替你去退這婚約了?”
一聽母親連語氣都軟了下來,許紓華不由欣喜點頭,“恩!沈大哥說婚約之事就交給他。”
“可這畢竟是當年你父親與皇后娘娘定下的,解鈴還須系鈴人。”陳素語思索著,又向許紓華確認了一番,“你當真確定了自己的心意?若日后恢復了記憶,或是……婚姻畢竟是終身大事,況且此事也會影響到侯府與皇家的關系。”
“娘再給你幾天好生想想,若你當真認定了以昭這孩子,剩下的娘來幫你辦。”
那日陳氏只說讓她再好好想一下,便離開了。
故而這幾日許紓華都在思索著自己選擇沈以昭到底是對是錯。
眼看著今日的午飯許紓華都沒動幾下筷子,浣心憂心得緊,“小姐,您這幾日茶不思飯不想,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浣心,我終于知道這世上為何有那么多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了。”許紓華撂下筷子,托著腮看向窗外。
感情之事向來都不只是感情這么簡單,尤其是像她這種身份的人,她的婚姻關系著父兄的仕途甚至家族的興衰。
若一步錯,便是步步錯。一切都將難以挽回。
浣心小臉一皺,回想起那天自己跑去給陳氏報信的事,不由心虛起來,“小姐,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與太子殿下的婚約……”
“別說了。”許紓華冷聲打斷她的話,不緊不慢道,“我與沈大哥的事,是你去跟母親稟報的吧。”
浣心一顫,慌忙跪在主子腳邊認錯:“小姐恕罪,奴、奴婢是擔心您與……此事是奴婢思慮不周,日后再不會了!”
許紓華垂眼看她,倒也并不是真的生氣,便俯身扶了她一把。
“從小你便跟著我,又是從母親院里送過來的,聽她的話也是正常。我不怪你。”
若非浣心早早將此事透露給了母親,她怕是不知何時才會有勇氣同母親坦白,這樣也好。
許紓華這般想著起身走到窗邊,望著院里被陽光照得發白的地面,腦海中冷不丁閃過一個畫面——
枯敗的樹枝上覆著厚厚的一層白雪,偶有風拂過,雪花被吹著散落下來,融入地上那一片厚重的積雪中。
院墻經過無數次的風吹雨打早已褪色,甚至連墻磚都缺失了幾塊。
處處都是一片寂寥衰敗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