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飄落的葉子像一只只翩翩起飛的蝶,那游行其中的閃爍著的火焰像慢慢收攏了翅膀棲息在一片樹葉叢中,一陣風過,肉眼已難尋,卻聽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
公儀無影呼吸漸低,慢慢撥開身后密密匝匝的樹枝,靜靜地望去。
樹葉紛飛,毫無聲息。
她透過枝隙,看到了一抹玄色的袍角,繁復精細的針腳勾勒出一彎彎新月,那新月似墨染長風下風拂霧遮卻迎光熠熠,再近些,便看到一只纖凈的手,那掌心正握著一把銹彩折扇,水墨暈染了大片的桃色,灼灼而妖,扇柄處墜了枚純白的玉佩,陽光下,綠林中,折射出瑩瑩碧色......
公儀無影一時想不起自己送出的這扇子是出自哪個大家,只覺此扇握在那只手中,不知又名貴了多少倍。
她突然便心頭惴惴,身子側在樹后,看上去越發隱蔽,總覺得他......似乎不會按照她的套路來。
她丟開樹枝,看著那道身影,緩緩地,一步步地走近.....
她的呼吸不自覺地輕微,心跳沒來由地加快,若是就這么被發現,終究是尷尬的。
她是有那么一點把握,猝不及防地便扣住他的目光,她從來不想這么做,但事關過往,她只有這樣做,才能搞清楚她的辰哥到底在搞什么鬼,又或者說,辰哥與這個人在搞什么鬼?
透過微顫的小樹枝,她能看到那人頎長的身形,有墨色的發垂至襟前,繡著暗月紋的衣襟微微耀眼。
他突然停了下來。
有風來,落葉如雨,公儀無影絲毫不敢大意,大拇指緊緊地按住銀戒......
樹葉簌簌而落,一柄折扇掀開樹枝。
也就在那一刻,公儀無影陡然間走了出去.....
然后,那柄適才還在撩著樹枝的折扇突然間被打開,好巧不巧地撥動了一下她認真的視線。
公儀無影身子僵住,并不是因為那柄折扇的猝不及防,......而是.....眼前的人足夠讓她瞬間失神。
他清晰地嗅到一抹從濃密的烈焰蝶香中脫穎而出的熏香氣味,那一抹薄薄的氣味竟似在暮色下驀然盛開的曼珠沙華,綿延極奢,瞬間蓋過滿園芳色。
他淡淡抬睫,終于讓她看清了眸,氤氳著純粹的相見的驚喜如同瀲滟著波光一般,倒映著她的臉——一副夾雜著尷尬的措手不及的神情。
他隔著重重枝葉,眼睫微微一彎,“戰王殿下。”
公儀無影神色驀地嚴肅,差點忘了,此人若要讓本王分神,方法有千萬種......偏偏本王此次的把握,竟不在自己。
她壓下心底的那一絲不淡定,道:“晉王應知我在此的目的。”
既然就這么碰了面,定然是因為某些原因,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可以用此行的目的代替,至于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此種情形下,一切皆無所謂了。
自面前人再次出現,但凡她與他目光相接出其不意,必現反常,而這些反常應就是魅魂反噬,不難猜出這是他功法臻于化境之后,功法的反噬也隨之根深蒂固。
想到自己欲正面求解,卻屢屢遭到辰哥的破壞,才不得不利用他這個弱點出此下策探明原委,原不屑此舉......
巫晉月唇角笑意隱去,神色間多了絲顧忌的東西,而看向她的眸光變得淡淡的。
“戰王想問什么?不妨直說。”他凝了凝眉,將扇子空托在一只手上,道:“無爭將此物交到我手里時,幾番著重強調此扇是他贈予,其實巫某真正在意的,是戰王有約,而戰王的目的,無非是要求巫某誠心答疑解惑。”
公儀無影心底一絲古怪憋在心里,他稱柳藍的戰王是戰王,稱柳藍的太子是無爭,而他字里行間無不表露著,他看穿了她的舉動,而適才他是有防備的。
她不露聲色地抬眼看了看上空,沒見烈焰蝶再次飛舞,應該還棲息在原地。
她有些索然無味,漫不經心地道:“相識十年,何至于這般見外?合適的情況下,叫我無影便是。”
巫晉月的心臟陡然像被什么東西激了一下。
“是。”巫晉月眼底一片亮光,“合適的情況下,戰王是否能還原對巫某的稱呼?”
“自最后一次,再沒有合適的時候了。”
“巫某明白了。”巫晉月打開折扇搖了搖,然后又再次合攏,這才緩緩抬頭,“巫某與戰王只有過去,沒有故事。”
公儀無影短暫地有些控制不了情緒,“我從小在寧谷長大,以我如今的功力,斷不至于在那種早有防備的情況下,那般輕易地著道。我雖被譽為銀面戰神,可我不是神,我也有軟弱的位置......”
扇子已然合攏,那烈焰蝶卻張開翅膀飛離了棲息地......
她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狡黠,“沒有故事?你以為你的族上會故意讓他的王妃被人當中看穿心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