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
他的夢囈忽然變得急促而激動,喊出口的話語卻啞碎得厲害,虛弱到若非俯身側耳于其唇畔傾聽,幾乎便要聽不清楚的呢喃,卻聽得我心頭一驚,瞬間揣測起無數事,進而鼻頭便有些泛起酸來。
話說展昭這人一向堅毅剛強,在人前總像是一株永難擊倒的參天巨木,又何時曾于人前流露出此番脆弱的模樣過了?第一次見他倒下,是在陷空島的地道里,可縱使被我壓裂了傷處,他也只是緊抿著唇角微蹙著眉尖,安安靜靜地昏躺著……這回他到底遇上了什么事,竟讓他在昏迷之中流露出這般……彷若遭受了何種委屈一般的模樣?
夜已深沉,屋中本便安靜無比,便是在這一片靜謐當中,床上之人不時急促而難受的低喘聲,才更顯得格外明顯叫人難耐。
我在床旁看得心里實在難受,彷佛有一口氣卡在胸間不能上下,又煩又悶,又躁又憂,鼻尖一陣陣發酸,卻無奈幫不上什么忙,只能更加勤勞地為他替換濕巾,希望多少能替他降低些熱度,也好令他于昏睡中好過一些。
將他額際的亂發向后撥去,貼上一條冰涼的濕巾,我心里不住念叨:展大爺!您朋友我此回都親力親為兼差起小廝來服侍您了,你這拼命三郎若還不快些爭取退燒醒起來,就太對不起你朋友了!
內心的碎碎念還在繼續,卻見床上之人又是一陣急促的喘息,唇齒微微張動,似是又在呢喃。
我忍不住又貼低身子細聽。
「母親……」
他低喊道,口中終于更換了一個呼喚的對象,只是眉間皺痕卻是擰得更深,夢中不知陷入何種情境,斷續的呢喃之中,隱隱有彷徨及不安,聽起來竟是有幾分的無助:「母親……莫走……可好……莫留……一人……」
低吟至末尾,有幾許祈求,聽得我愣愣了小半會,心底悄悄有股鈍痛愈發明顯了起來。
這……這孩子,究竟做上了什么樣的夢啊?語氣怎地這般小可憐呢!揪得人的心都痛了啊!
我就這樣痛心了小半晌才猛然驚醒——
等等、不是!我這是撞上了什么樣的場面了我這是?!
快來人告訴在下一下這種好像闖進了啥隱藏劇情線里的氛圍是怎么回事?!
床上這一時好像變成某種待攻略人物的人在安靜了一瞬后,眉間又冷不防一皺,隨即起手一陣摸索,好像想從空氣中挽回什么物事一般,我在一旁看得益發地膽戰心驚——
——大爺!你不能這般動作啊!再掙下去傷口就要被你給掙裂了啊!
連忙傾身想去按住他的手讓他莫再亂動,沒想到手才搭上便被他反手而握,按人不成反被抓,反而被人緊攥在了掌心里,而手中不再空虛的某人,才似終于安下點心,呢呢喃喃又道:「母親……您莫要……離開……」
他的手掌寬大而炙熱,可彼時口中盈溢出來的話語,卻是如此令人揪心,讓人不覺要母愛爆發(注:咦哪里怪怪的?),于是我當下想也沒想就將另一只手掌緊覆上去,中氣十足地道:「——我不離開!我便在這兒陪你!孩兒乖,莫擔心,安心睡!然后才能快快好將起來!」
……一說完馬上就被自己給雷醒了。
……這瞬間角色神入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霹靂這般羞恥的臺詞居然讓我就這樣順口地遛出來了?!孩兒你個大頭鬼啊!!
……馬逼我剛真不會是瞬間被展母給附身了吧?!!
雖然剛喊的一句話似乎真起到了些安慰作用,讓陷在夢囈中的展昭的眉尖略為放松了少許,我卻仍是抑不住陷在一片汪洋的窘海中掙扎得不能自己……
我頓時覺得自己有點不好了!
到底是因為平常太常實踐影帝的道路,導致一有角色送到眼前就不知覺會水到渠成地代入演出,還是……展娘的母愛真讓展昭的呼喚從虛空界中……召喚、召喚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