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九)
隔日天陰,強風刮著細雪,四面八方亂舞,頗有種應發布大雪特報的節奏。
我確認了藥草的模樣,請蕭紫娘子替我關照一下展昭,不顧展昭的反對,背起籮筐雄壯地上山去尋藥了。
因為我也明白這件案子不宜再拖延,展昭嘴上雖未再多言,還能勸我待天氣好轉時再出門尋藥,但我了解他心內一定焦急——到時逼急他了直接放棄治療優先趕回汴梁這種事他絕對做得出來,倒不如快快將草藥采回,免得夜長夢多,又要橫生枝節。
(一三八〇)
自來到宋朝以后,白雪似乎便總和我有著千絲萬縷般的關系,許多回憶中歷久不衰的事件,或大或小,背景似乎都是一些銀白色的影子。
比如說我是在一個飄著小雪的白晝被師父帶回山間小屋的。比如師父走的那一日,晴光瀲艷,積雪初融,映得他的老臉光燦溫潤,一點也不像將故之人。
而春花遇害的那一日,外頭卻在下著一場沉靜的雪,被拉出妓院大門的當時,我曾茫然抬頭望天,見片片飄下的飛雪落在身上,降得如斯恬靜,彷佛能要將世上萬物的時間一齊靜止,令我恍惚渾然,神智一時游離世外,看著任何事都有了些夢中之物的不真實。
被困在陷空島石室是在一個雪夜,那一夜又冷又累,后來還聽說自己莫名差點丟了性命;可又一年年末,我遙立在開封城門之前,遠遠看到城上一翦熟悉的大紅色身影,心里卻被一種落地生根的感動填得飽滿——暗香居孩子們的笑聲、與四校尉們久違的打鬧吵斗,連公孫先生霸王級的威壓都顯得親切了起來,更遑論展昭那一向溫潤的笑臉,將寒冷的冬日都似乎煨染上了溫度,再不覺寒雪冷冰。
發現展昭漂流在溪中的那日雖沒降雪,可岸上積雪未融,他的臉色因冰冷的水溫和大量的失血而顯得白慘,瞬間凝固了我的呼吸,讓我幾乎萌生出一種顫抖般的驚恐,以為是否又有一名重要之人將要離我遠去……好在他最后總歸能恢復,雙眼雖暫失明,可終究找到了解毒的方法。
…………但這救眼的藥草到底給我躲在哪里呢!!
我都刨了上百棵樹的樹腳了啊!!
老大你再大牌也該出場秀一下了吧!!!
(一三八一)
山野雪地,我捂臉蹲身,一個人蜷縮在滿空飛雪中瑟瑟發抖。
挖了幾時辰的積雪,沒見到蕭紫所說的草藥,倒有一種快廢手瞎眼去和展昭一起排隊領殘疾手冊的錯覺,看什么都白茫茫的一片。
——這是上界免費開放靈道的特別時段嗎?
我待會會不會一不留神就真走進另一個世界的通道再也回不回來了!
沮喪又煩躁的我忿忿拍開一叢擋路的樹枝……然后就悲劇了。
……渾帳!這棵老樹枝給我玩回馬槍偷襲啊!!
棍上還附帶了一堆冰渣子,痛死老子了……
(一三八二)
拿開捂臉的手……………………啊,見紅了。
……………………馬的逼!老子玉樹臨風的臉破相了啊!
(一三八三)
返回山塢時,我就是頂了這么一個刀疤虞的造型,披著一身厚重的積雪踏進圍籬里邊,把恰巧出來潑臟水的蕭紫娘子嚇了一大跳,差點沒失聲喊叫了出來。
我連忙捂上她的口:「莫叫!莫叫!是我啊!」莫驚動到展昭好么!
「……虞爺?」蕭紫眨了眨眼,撫著胸口余悸猶存:「你、你的臉怎么啦?!」
我:「……」
咱們能莫提這個恥辱么?
我向屋內張望:「……展昭呢?」
「展護衛在房內休息,見你遲遲未歸,一直掛心著呢,都問過好幾回了。」她看我的眼神里有一些同情,「虞爺,你……你的臉真還好嗎?」
我朝她搧了搧手,在外人面前顯得特豪爽:「沒事!不就劃破幾道皮么,隔一陣子它就會自己長回來了。哦對了,妳千萬莫要在展昭面前提起這件事,省得他擔心,明白嗎?」
否則難保日漸有嘮叨傾向的他不會又要念我不懂照顧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