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中忽然靈光乍現——
四周又開始吹雪,漸急漸大,如瀑布一般蓋下來的雪幕幾乎要將我眼前的女人掩埋卷走,我一手抬袖擋雪,一手連忙朝她抓去——
「……小心!」
女子的一聲低嗚的示警,猛地從一片已被大雪淹沒的白景里傳出。
我喊著春花的名字從睡夢中驚醒,背上沁濕了一片冷汗,驚動了躺在我身旁休憩的展昭。
睜開眼,見展昭俯撐在我的上方,一手支于我的頭側,一手輕拍著我的臉頰,皺眉低呼著我的名字,墨玉潤黑的眼眸中,不難看出有關切與擔憂交集。
……這家伙……不會是正準備用,呼巴掌的方式喚醒人吧?
想起之前在山野黑店里曾被他不溫柔捏醒過的前科,我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的手,除了「呼巴掌」三大字在腦袋中特別明晰以外,其余的意識卻還有些混亂,看著他其實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展……昭?怎、怎么了嗎?大半夜的……?」
難不成這回又住進了黑店需夜起應對不成?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展昭微蹙著眉瞅我:「方才在睡夢之中,忽然便聽見你急喊起春花的名字……」他眉間蹙得更深,眼里擔憂更甚:「……做噩夢了么?」
我愣了一愣:「……春花?」
便回想起方才的夢中事,記憶卻斷在春花遞了一樣物事給我的地方……夢中的她到底遞了何物與我,其后又說了什么話,卻是再如何回想也回想不起來了。
心中隱有股不安蔓延,我思緒一時雜亂無比,有點沒法集中精神。
「小春。」卻是展昭的低喚讓我暫時回了神。
我聞聲愣愣地抬了眼看他,晚春的夜風微涼,他俯視下來的眼神深長,看得我心不知如何竟有些顫動。便見他張了張口,道:「自……那之后,已過去數年,你仍舊是這般惦記著……那名喚春花的女子么?」
不知是否因剛被我從睡夢中吵醒的緣故,他的嗓音有些喑啞,在暗夜中聽來格外低沉,幾乎可以讓我感受到被他那唇齒舌尖震動的空氣,正一具像地鼓動在我的耳膜邊上,怦、怦、怦地輕打著,就像直接擊打到我的心口上。他的語調里有些許的小心翼翼,又似乎參雜了其他情緒,我卻搞不清楚此種情緒的由來。
他就這么維持著方才喚醒我的姿勢,側斜著身子,單手架在我的身側,支在我的上方,半身傾近于我,垂眼望著我。
他的衣領微微散開,一頭烏絲從肩上披落,幾縷滑散到了我的臉旁,像從他這支挺直松樹干上垂落的菟絲般攀了下來,恍惚了我的視線,也有些恍惚了我的心緒,見他輕蹙顰眉,低垂著眼簾,長睫下瞳色濃重,目光……目光有些深黯,有些難解。
此種似是凝重的神情當真不適合他。
我半途出神地想。
這個人的眸光,應當要永遠透澈明亮的才對,怎可叫這般沉抑的陰翳遮掩了他的光彩?
「……小春?」
許是久未等到回應,又或許是我當時太過呆然的表情令他產生擔心,待又一聲叫喚過后,方才于他眼中尚沉浮的東西已全數轉為了關憂。
我也收回了心神,朝他傻笑了笑,老實道:「不,其實我許久沒想起她的事了。也不知為何這幾日卻如此頻繁地夢到她?我覺得她好像有話想跟我講……」皺眉又努力想了一陣,宣告放棄:「可我真想不起來了!」
他蹙眉盯著我,唇畔微動了幾下,似是有話想說,最后卻又只是化為一聲輕嘆。
拉開被子坐直了身子,他嘆了一聲道:「……若是真想不起來,便莫要勉強了。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尚得趕路呢。」
我想不明白他其中情緒的變化,只好順著話應了一聲:「喔。」
……這展昭,打從上次不理人事件過后,雖然對待我的態度恢復了正常,可有時候的心思,卻好像變得有些難以捉摸了?
我不覺在心中納悶著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