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一二)
展昭在我進門時是用一道淺潤并伴東風的微笑閃盲人的眼的。
花我好一番努力才重新將視焦聚回,與他閑聊了會明日將與他暫別后的事情,再將話題轉到下午發生的那場狗血插曲,趁機向他置入性營銷說了丁月華不少好話,卻見他臉色漸漸平淡下來,話語愈說愈少,到最后,卻幾乎是不說話了。
彼時我熱血正在高頭,當他是愛在心里口難開,便想傳播給他一種「特種人員也是可以放膽追求愛情」的觀念,因起鼓起勇氣沒有收嘴,反而試探他道:「依我看丁女俠的為人挺獨立自主的,生存能力頗強,估計丟到叢林里也能搏虎啖其肉而活(注:真心稱贊),更遑論普通的刺客狂徒……將來若誰娶了她,即便是一年中有半年常在外面奔波,她應也能護好自己及家中,不會要人擔心。而且偶爾若有必要,還可以出來幫忙打打前鋒……挺可靠的一個妻子的,是吧?」
言下之意:丁女俠是一個亞馬遜女戰士,尋常危險難不倒她——是故你不需擔心顧忌太多,喜歡人家就放手去追罷!
展昭當時轉了轉手上的杯緣,垂眼但聽不語,過了會,才抬起眼簾看我,問了我一句話:「……小春真覺得丁家三娘,這般好?」
我鼓勵地點了點頭,嘗試把丁女俠身上幾個污點改成亮點:力深厚,靈精怪甚是可愛,挑食好養活(注:只求夫家荷包夠)……重點是除了吃外還燒得一手好菜,也算是名進得了廚房出得了廳堂的佳人了。
展昭聽著聽著,眼神有些閃爍難明,眸里星光相形下卻是黯淡,唇畔邊一直支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是么。」他聽完后,盯著我看了許久,直至目光中重新蕩回了些許潤意,才開了口:「既然小春你是這般……中意三妹,那展昭,便于此祝福你們了。」他頓了一頓,彷佛有些遲疑:「……望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話雖然是這么說,可那身上卻硬是讓我瞅出了幾分蕭索的氣息,目光深處好似有幾片秋夜寥落的葉片在飄懸。
我眨了眨眼。
奇怪,這對話的節奏怎么有點不太對?
展昭站起了身,卻是走到我的跟前來,按下了我的頭頂道:「……其實,三妹后來雖表示乃將你當作了擋婚的遮掩,可我看她與你特別親近,態度明顯和旁人不同,想來也是對你有好感的。丁家選婿,終究是以她的意思為首重。小春你……倘若真心鍾意于她,不妨……努力一試。也許,也許真能如愿呢?」
說到末尾,他的聲音輕淺得如同在和自己呢喃。
我:「…………」
我:「?!?!?!」
——我在一旁完全被嚇壞了好嗎?!
馬逼這哪沖出來的神轉折?!
我說在下這當說客的能力有這么差么?!
本來是想激勵他努力去求愛的,怎么、怎么反而逼得他就要黯然退出了呢?!!
他壓著我的手勁極大,我一時竟無法抬起臉來察言觀色以判斷情況,心中真是忐忑不已,推桑拉扯地試圖掙脫抬頭,話都嚇得說不利索了:「我、不是,不對,你——你誤會了!」
「……嗯?」
展昭停下了手上動作,側頭從他的袖內看我,一側墨眉微微往斜里揚起,乍看去有如在蠱惑人心。可要不是在下過去曾花上一段時間鉆研過【讀展昭潛情緒學】這門刁鉆的學問,幾乎就要漏掉了他在這迷惑人的表情底下,其實若有似無地,一直帶著幾分難察覺的清索氣息。
趁他這會停手,我急忙將他的手從頭上拉下來解釋:「我,我對丁女俠,絕對沒有你想的那種意思!我、我,我只是……」
只是熱血突然來潮興起了回當媒婆的意思,怎料想牽線牽到最后竟然以此種奇異的方式迸空,這世道還能有更尷尬的事發生么!
「是……什么?」展昭眼神一深,拉長著語調問我,嗓音比往常時候都要低啞,他垂望下來的瞳眸里,或許是因角度或陰影的關系,好似有著點點的光。
我只能硬著頭皮說:「我、我……只是覺得,丁女俠和你……挺般配的,就這樣錯過,實在有些可惜,所以……所以才……」
說還沒說完,便見展昭神情一凜,那目中的熒光已是隱伏了下去。他蹙著他兩道墨般的長眉,雙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我:「……你想撮合我和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