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龍不聽他解釋,又推他一記:「你這不是在諷刺我吧?聽你小子在放屁!」
趙虎再推回來:「誒,你怎地不講道理呢!我想破頭才想出來的話,你不稀罕就算了,還嫌棄!」
張龍怒:「這鳥話誰會稀罕!」說著又推了過去,兩人眼看就要對掐起架來了!
「——張龍趙虎!還不住手!」
包大人見情況不妙,立即振腿疾呼出聲喝止——常年執驚堂木審案的結果,他隨便一呼都有破天的肅肅氣勢,張龍和趙虎立馬便蔫了,乖乖站回他們的位置,只低頭用一陣擠眉弄眼繼續較勁。
「你們……唉……罷了,你們下去吧。」包大人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額角,估計是沒想到好景短得這般的殘忍,才上到第二組人馬,就已讓他見識到了開封府內下屬在文學素養上悲劇性的事實……現實太殘酷,竟是連點評都不想給了。
「下一組……」包大人猶疑了一會,最后還是決定先不要太過刺激自己的心臟,嘆了口氣,呼喚了甚少出錯的得力愛將,顯來是準備緩和一下自己的心情:「唉……展護衛,還是由你先來罷。」
展昭恭敬稱是,姿態筆挺地邁步至桌前,期間還不忘回首瞅我,以眼神示意我莫再拖拖拉拉:包大人都開尊口了,你還不快快上前!
他因為平日在府中武藝高強,能以一擋百,擅長千里走單騎的緣故,是故沒固定的搭檔搭配,只好和我湊成一對。
……可其實在下應屬文職人員來者,為毛也要跟著參加這場測驗?
一輩子都不想再踏進考場了啊有沒有!在下我要抗議!
抗議還沒說出就被公孫先生的火眼金睛直接扼死在口中,只聽見空氣中攸攸飄來他一句云淡風輕的聲音:「小春,你也算在府內無品秩人員的編制之內,還不快快出列。」
我:「…………」
我恨……
在下真恨這輩子骨氣不夠用……
好想反抗權威……好想在這黑霸王面前嗆個幾聲示威看看……
(一八〇六)
類似此種期冀能反撲回黑霸王公孫氏的愿望,估計開封府內的每位同僚們,應是人人皆曾在心里頭悄悄地肖想過,可保證就是絕對沒有一個人敢奮起實現過!因此生性和群的在下,自然不好去做這方面的出頭鳥,畢竟與出一口沒用的氣相比起來,人生還是小命比較重要。
是故絕非乃有心無膽的在下,彼時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步上前,停在場中央左側的桌案旁,見另一頭立著的展昭早已默默提起了筆,正瞥著那頭方才遭趙虎摧殘得滿口水的爛筆尾,不動聲色將它在下一張試紙上……沒錯,各位沒看錯,是「下一張」紙上,暗暗揩了一揩,不是他自己待會要寫的那張紙……然后才若無其事地重新執好筆,提筆捻袖,垂目于桌前思考。
那日陽光燦爛,廣場上又無陰影遮掩,滿空汕爛的日光都打到了他的身上,照得他的烏紗官帽與垂緞墨發上,皆反鑠起一層細細的金光,看過去著實特別的光輝耀眼,彷若自帶神光。
光籠中的他似乎想得了靈感,抬手別袖,橫桌一蘸,然后舉起蘸飽墨水的筆尖,維持著向前傾身的姿態,提腕壓袖,便開始在案前的紙上一陣筆走龍蛇了起來。
他那一柱脊背即使向前傾身仍然保持得直挺,修長的手指提筆懸腕而書,長睫垂目,面上神情專注無比。一翦本該系古苑書香的側影,被他這般一擺放,卻讓他生生演繹出了幾分浩然天地的曠達大氣,彷佛他彼時立的并非廣院,而立的是崖邊、立的是松下,背后更有一片廣闊無垠的青空。
一陣大風猛然掠過墻頭吹進廣場,吹得場內人人衣帶飄動。銜在他官帽后兩條幞頭垂帶,本系軟軟地貼在他挺直的背上,彼時也被這陣大風刮得旋蕩高揚,就像從他背上突展開的兩條脊柱,彷佛一雙張而無形的翅骨。
我忽然便有了靈感,提筆入紙,寫出了八個大字:
「展鵬萬里,天地相昭。」
……展昭這個人,便好像傳說中的大鵬鳥一般,不飛則已,一展翅便能翱翔萬里,震天撼宇,屆時天地皆要淪為他的陪襯,為其映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