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的老張頭沒有管城中那幫人如何對皇帝陛下不敬,望著城下蜂擁而至的追兵,兩只布滿老繭的大手按在城墻的墻磚上,幾乎五指深陷,險些按出幾個窟窿。
說實話,一輩子呆在益州沒去過中原的老人并沒有打過什么大仗,但老人可以斷定,城下的陣勢,絕對算得上是大場面了。
老人粗略目測了一下,這股來勢洶洶的追兵,少說也有上萬人,為了十幾騎就派出上萬追兵,這難道還不算是大場面么?
自以為看到了此生難得一見場面的老人,在下一刻,才見識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匪夷所思。
一個白衣飄飄的身影,不知何時攀上城頭,在所有人還沒能反應過來之前,又一躍而下。
一柄看上去算不得精致的長劍出鞘,看似隨意的一揮,那根三四人才能抱得過來的撞木瞬間被斬成了數截。
在東吳弓箭手發起一輪喪心病狂的攢射之前,那襲白衣又躍上了城樓,拉起老張頭身邊的兩個腿腳不太靈便的老卒,蹲下身子,躲到了城墻后頭。
坐在城頭的磚石地上,老張頭驚奇的打量著那個一身白衣的年輕人,清瘦的臉龐,放在哪個村里,都絕對能讓村里的大閨女小媳婦為之傾倒,尤其是一笑起來,簡直能要了那些情竇初開的小丫頭的命。
慢著,他在笑?老張頭下意識的看了看不斷從頭頂上飛過的箭雨,頓時覺得這年輕人不是一般人。
老張頭仔細琢磨了一下,大仗沒打過,小仗他這輩子也算是打過不少,就從沒見過那支兵馬,肯為了一個人,頃刻間射出如此多支羽箭的,羽箭,那可是貨真價實的羽箭啊,不說那實木的桿子,純鐵的箭頭,就說末梢的箭羽,那得殺多少只大白鵝才能湊得出來啊。
老張頭想了想,鼓足勇氣問道:“您是天機營的韓統領?”
年輕人笑意醉人,卻是搖了搖頭。
在老人眼里,天機營的統帥已經是個大得沒邊的大官,說出來都有些底氣不足,一見對方搖頭,反倒是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我不是韓義。”年輕人畫蛇添足的又補上了一句。
然而就是這聽上去很多余的一句,卻讓那個見到皇帝陛下都不曾心生一絲怯懦的老人愣在當場,看著那個緩緩走下城樓的年輕背影,掐著手指頭,喃喃念道:“敢直呼韓統領的名號,那就是比韓統領官還大,比他官還大的話,那就是……”
如夢初醒的老人目瞪口呆,再起身向城樓下望去,年輕人已經走遠,卻又停下步子,轉過身來,笑著沖他揮了揮手,絲毫看不出一點大官應有的架勢。
再回過身去,站在何不順面前的劉赫,卻是笑意全無,沉聲道:“我毀了他們的撞木,只能拖延片刻,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東吳會派來這么多追兵,為今之計,只有先退到白帝城,白帝城的兩萬守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只要堅持到援兵來,你們就是大功一件。”
何不順咧嘴笑了笑,仿佛看到了一絲勝利的希望,更看到了某位老人得知他出人頭地后的喜悅笑臉。
喪狗很不合適時宜的走上前來,大聲道:“姓何的,你快去看看吧,皇帝老兒可能快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