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灼華“唔”了一聲,抬眼看向思弦。
思弦穿著姜府鵝黃與霜色相兼的婢女服飾,兩手交疊于腹前,垂頭頷首,低眉順眼的站在桂榮身后。
姜灼華重生回來三日了,今兒也是頭回見思弦,前世未多做留意,今日再見思弦,才細細看了幾眼。
思弦扎著雙丫髻,水靈靈的大眼睛,一雙精巧的小嘴,腹前那雙手,指尖有些泛紅,想來是做粗活的緣故,但她現在十五左右的年紀,正是綻放最好的時候,這么一身簡單的丫鬟打扮,反而讓她頗顯出水芙蓉之姿,叫人望之生憐。
這樣可愛的女孩子,姜灼華二十來歲那會兒也喜歡。她自己本身的長相,就從來與可愛不沾邊兒。
姜灼華眼睛其實挺大,奈何是上挑的鳳眼,怎么看都像是沒有睜大。半睜不睜,半閉不閉,按小姥姥的說法,她的眉眼,天生就含著一段風情。
論樣貌,思弦和她,一個是曉夜澗中月,另一個便是紅羅帳中香。
天生就長得成熟,姜灼華也沒法子,她還記得前世未成親前,有次去踏春,遇上個登徒子,趁哥哥不注意,曾試圖摸她的手,被她拒絕后,那人不怒反笑,對她道:小姐一看便是解風情之人,何必佯裝矜持?
去你娘的解風情,去你娘的佯裝矜持。
姑且不說那時她心思有多單純,就算她是個解風情的女人,也不該被如此侮辱?有些男人,自己心里齷齪,就巴不得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蕩/婦,各個與他有染才好。
那時的姜灼華,曾一度因這個登徒子那句話,而萬分困擾。
她一直在想法子讓旁人明白自己其實不是那種人,想讓旁人知道,她其實是個用情專一、賢良淑德的好女子,尤其希望自己心悅之人能明白。
自那之后,她穿衣盡量挑清雅的色彩,比如水綠、月白等,像妃色、海棠紅等這些明艷的顏色,她是萬萬不敢用的,發飾也是盡量簡單,院中所種亦是蘭草,用自己的言行努力告訴旁人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現在回過頭來想想,當初真是蠢。人人都愛以貌取人,即便她心靈再干凈,旁人也是看不到的。
或許這世上有那種看得懂旁人內在的人,只可惜,她姜灼華從沒遇上過。不然怎么說知己難求呢?
念及此,姜灼華不由的嘆了一口氣,對思弦笑著說道:“這么多年讓你在我院里灑掃庭院,難為你了。”畢竟曾經也是高官門楣家的嫡出大小姐。
思弦聞言一愣,眼風不自主的瞥了宋照和一眼,雖然收回的很快,但姜灼華還是看到了。
她笑著將目光移走,斜倚在椅子上,看著宋照和跟思弦說話:“你的青梅竹馬就在那兒坐著。他為了你,費勁心思要跟我成親,為得就是能和你天長地久、花好月圓。實不相瞞,這份心,我瞧著都感動。”
說罷,莞爾一笑,從宋照和面上收回目光。不必多看,她也能想象此時倆人的神情有多詫異。
一時間,原本安靜的廳內,響起竊竊私語,似乎都在考量著這驚人的消息。
姜灼華等了一會兒,卻始終不見宋照和或者思弦說話,再度抬起了頭,不解道:“怎么?你們二人那般濃情愜意,這會兒見了面沒話說嗎?”
思弦垂頭不語,緊抿著雙唇,臉色青白,方才看著還泛紅的指尖,此時擰得發白。
而宋照和,亦是被姜灼華逼得臉上沒了那標志性的笑容,神情轉為嚴肅,捏緊了手里的折扇。
姜灼華嗤笑一聲,嘆慨的搖搖頭:“宋公子,思弦只是我姜府的一個婢女,你若喜歡,大可以開口要,我姜府還不至于吝嗇一個做粗使的婢女。何必弄得這般麻煩?娶我夾在你們中間礙事。”
說罷,姜灼華轉而看向思弦,盡量讓笑容看起來和善些,好讓思弦明白她是真心的:“思弦,我和宋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罷,你跟他走吧。即成全了你們,也省得我日日看你身在曹營心在漢。”
思弦倏地抬起了頭,似是不大相信姜灼華會這么輕易的成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