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正失去的遠比她以為失去的多得多。
作為孩子,她受到父親的諄諄教導。身為圣女,她受到首領的耳提面命。
她眼里心里、張口閉口都是南沼的安定、鱟蝎部的前程、容氏的尊榮,何曾細究過她和她的首領父親為了達到目的到底有多么冷酷自私、不擇手段?
直到她從濁澤歸來、差點失去圣女之位,直到她被困橡城、孤立無援,她才有所醒悟。
她的首領父親為了靖南王妃和小世子的名位、陰謀毒害靖南王,為了維持部族的安定、對族人謀害圣女的行為隱忍不言。而她和她的首領父親一脈相通,為了除掉靖南王的義子、威逼利誘林氏以身侍敵,為了逃脫西二營總管的毒手、推出靖南王的女兒為她擋禍。
回想更早之前,她想以鱟蝎部圣女的身份斥責侯氏當家人放縱子弟沉湎酒色、不知進取,卻被她的首領父親以她的母親侯氏早逝、須對侯氏一族多加寬縱籠絡、以免失去人心這一理由所勸阻。那時的她還不懂得,選擇了退縮,也是選擇了自欺欺人。
她早已不是部族標榜的那個尊貴高潔、公正無私的圣女,也不是部眾心悅誠服的圣女。
再聯想到包大娘提起巫圣堂時頗有微詞,她估計鱟蝎部圣女在包大娘等外人眼里大約也不是什么正直的好人。
這讓容溪感到難堪。
她不禁設想,如果她的母親仍然在世,侯氏是否不至于一直衰落下去?她的首領父親是否不至于選擇鋌而走險、謀害靖南王?容老二謀害她這件事是否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不了了之?她是否不至于變成一個不稱職的圣女?
想到這里,容溪黯然搖頭。
母親已經去世,侯氏已經衰落,首領已經決定暫時不處置容老二,而她自己也動搖了做圣女的信心。
“娘親……”包小猓似乎哭累了,小聲抽泣起來,“姐姐……”
容溪抹了抹眼角,抱住包小猓,輕聲安撫。
她解除不了容濱身中的瘴毒,治不了首領容全的心疾,除不掉趙玄這個威脅,保護不了王妃姑姑和小世子,保護不了此時此刻橡城之中陷入危急的巫圣堂族人,這些都是擺在她面前的事實。
她擔不起圣女的重任。
鱟蝎部需要的正是一個擔得起這份重任的圣女。
被劫持之前,她就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度過橡城最后的平靜時光。城門騷亂發生后,她也選擇了隱瞞身份、不去聯絡蕭蕪和容氏族人。
她做不了圣女,不如就做個普通人。
“小猓,如果老樵叔那邊行不通,我保證,一定會盡我所能幫李大叔治傷。”
她擔不起圣女的重任,不代表她沒有擔當。
就算她不再是圣女,她也是容溪。
她是包小猓的姐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