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生懊悔,急于辯白,一張嘴卻咬到舌頭,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一打岔讓她改變念頭、將心事咽下去。
她裝作若無其事坐回原位。
“他們是被石璧害死的。”她刻意用平和的語氣重復一遍剛剛說過的話,瞥見莫行川似乎沒有將她的失態放在心上,才像提起一件和她無關的事一樣,擺出冷漠的神色,說,“雖然我手里只有幾個江湖郎中的證詞、算不上十分有力的證據,但是,只要那隊人的尸骨還在、他們的親人還在,就一定還能找到別的佐證。”
說到這里,傅泓仿佛醒悟了莫行川的用意。
“莫大哥,你是想讓我去請容佳幫忙查找證據嗎?可是,卓義是卓然的兄弟,是更合適做這件事的人,不是嗎?”
莫行川又一次搖頭否認時,傅泓泄氣了。
“罷了,我早就認清現實了。對付不了石璧,我就躲著,反正他不會知道我回來了。總之,只要不連累你們就好。”
莫行川沒有馬上接話。他靜靜看著傅泓,目光中的不忍漸漸變成堅決。
“你最近頻頻做的噩夢,一個是你對我說過的、被我送回滁州,另一個是你堅持留下來、卻叫石璧認出你、導致我們其他人受連累,對不對?”
傅泓臉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了。
“石璧當年要殺你滅口,差點就得逞了。你既恨他,又怕他。你知道石璧是被人收買的,卻不知道收買石璧的人是誰,只猜測到一分真相而不知道事實的全貌。燕國公府可以保全你,卻不會貿然對石璧出手。你只能忍耐。”莫行川說得很慢,聲音很輕,唯恐傅泓像上次一樣情緒失控。
這一次,傅泓沒有反駁,只是低頭垂淚。
莫行川暗自嘆氣。他知道傅泓雖然傷心、但仍愿意和他溝通,便繼續說:“可是,只要真相不被揭發,你就擺脫不了心中的驚惶。回到容州后,你更是常常覺得不安。再加上,我說你不能專心做事,要送你回滁州,你也不敢對別人傾訴。直到你在宿所中毒,混淆了現實和噩夢,你的偽裝才露了破綻。”
傅泓擦干淚,想說些什么,卻發現她的心事都被莫行川說完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心里的委屈去了大半,此時才覺得丟臉,因此口氣有些不自然。
“你答應不會送我回滁州,是為了安我的心,我知道。那你讓我去見容佳是為了什么?不是聯手查找證據,而是想讓我看到卓然的家人和情人都放下過去的事,重新開始好好生活了,我也應該這么做?”
莫行川察覺到傅泓的變化,又聽傅泓再次誤解了他的用意,無奈嘆了口氣,解釋說:“不。我若說一定能找到證據將石璧治罪、還死去的人一個公道,那是大話。我只能說,我會幫你,讓石璧為謀害你的事付出代價。我猜測,容佳很可能也知道卓然的死和石璧有關,而且,她應該也和你一樣、沒有放下過去的事。我讓你去見容佳,是想讓你去驗證我的猜測、最好讓容佳成為我們的助力。”
傅泓不敢置信。
“不,”她已經想到莫行川讓她表明身份去見容佳會導致什么后果,“我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事給姑娘樹敵。我不能去見容佳。”
“姑娘這邊,你無須憂心。你現在只須考慮一個問題,你想不想在你和石璧之間做一個了斷?”說完,莫行川覺得不夠確切,更進一步問,“你敢不敢?”
傅泓一時怔住了。她以為她會很容易回答說,她敢。可事實卻是,她深知石璧心狠手辣而且有勇有謀,她不是石璧的對手。就算有姑娘和莫大哥相助,她也不敢掉以輕心。而且,她和石璧之間不僅僅有實力強弱的差距,還有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她想和石璧做個了斷,可是事情能由她說了算嗎?
她遲遲下不了決心。
莫行川看出傅泓猶豫不決。因為最關鍵的事情已經說開了,他便沒有太多顧慮。
“其實,這件事我是存了私心的。你辦事可靠,若是少了你的幫手,我做事也不能稱心。我既然決定留下你,就要處理好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勸服姑娘去對付石璧,承受張伯的責難,我都有把握做到。但你的心病需要你自己下決心才可能除去。只有我的私心和你的決心是一致的,我們才能并肩同行。”
傅泓心中一動。
她一直隱瞞著一件事,此時就是她坦白的時機。
石璧在對她下死手之前曾問她是否愿意將前愆一筆勾銷。當時她認為石璧是為了更方便除掉她才說出結成夫妻的話來迷惑她。后來她逃出生天卻越想越怕,怕石璧說的是真心話。
“莫大哥,你什么都知道……”傅泓看著莫行川坦誠的臉,胸口忽然感到一陣憋悶,“不,你什么都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