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多小時后,龍宮大酒店。
餐飲部的大廳里已經擺開了席面。
我們這邊算上郎牙從工地上帶來的那群小兄弟,滿打滿算也就湊了兩桌多點,個個穿著沾著水泥點子的工裝,看著糙但透著股實在勁兒。
再看車杰那頭,不知道是故意跟我們叫板,還是想要顯擺炫耀,硬生生占了四五桌,每張桌子的四周都烏泱泱的擠的滿滿登登,一個個穿著黑t恤,胳膊上露著青龍白虎的紋身,眼神橫得像是要吃人。
不過從頭至尾沒見著郭啟煌那老嗶燈兒,酒桌上下全是車杰在張羅,一會兒給這個遞煙,一會兒給那個倒酒,嗓門扯得比誰都大,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主事的。
“真他媽丑,越看越丑...”
二盼坐在我旁邊,眼睛直勾勾盯著不遠處的車杰,那臉坑坑洼洼的肉疙瘩擠在一塊兒,看著確實膈應人,他憋了半天,甕聲甕氣地嘟囔。
聲音不大,也就我們這桌能聽見。
可大華子正端著茶杯抿水,聞言“噗嗤”一聲笑了,故意把嗓門扯得老高:“嘿,人家丑是丑了點,可又不耽誤給家里傳宗接代,你操那閑心干啥?”
這話跟炸雷似的,不光我們桌靜了,連旁邊幾桌都停下了筷子。車杰正跟手下吹噓呢,猛地回過頭,倆眼瞪得跟銅鈴似的,直直射向二盼:“你他媽說誰呢?”
“老弟你不光腦子不轉圈,眼睛耳朵也不好使啊?”
二盼被他這氣勢嚇得縮了縮脖子,還沒來得及開口,大華子已經叼著根牙簽站了起來,褲腰帶松垮垮系著,他歪著頭瞥向車杰,唾沫星子噴了半尺遠:“說他媽你的是老子我!你老瞪我大外甥干啥?想嚇唬誰?”
車杰的臉“騰”地紅了,肉疙瘩跟著突突直跳,攥著酒瓶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惡狠狠地剜了大華子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人活剝了。
可對視了沒三秒鐘,不知道是想起了啥,突然松了勁,鼻子里發出一聲很重的冷哼,猛地轉過頭去,扯著嗓子喊他那幫兄弟:“來,喝酒喝酒!別他媽愣著!”
我瞅著這架勢心里直樂,這貨擱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胸脯挺得好像要給誰大卸八塊似的,怎么一碰上大華子,立馬就矮了半截?
我估摸著要么郭啟煌跟他交代了啥,要么他知不敵,很明白如果硬碰硬,肯定討不著好。
“嘰霸樣子吧,臉盤都特么不如我屁股光滑!”
大華子見車杰蔫了,撇撇嘴坐回椅子上,拿起筷子夾了口菜,慢悠悠地輕笑。
“龍哥,咱老舅這氣場,絕了!”
二盼在旁邊偷偷給大華子豎了個大拇指,剛才那點慫勁兒早沒了,扒著我耳朵小聲說。
我沒說話,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看來今天這頓飯,應該會比較安生,但凡有大華子在,他車杰想掀起點浪頭,估計沒那么容易。
“叮鈴鈴..”
褲兜里的手機鈴聲突然泛起,將我從亂糟糟的思緒里拽了出來。
掏出來一看,屏幕上跳動著是串陌生的本地號碼,我皺了皺眉,隨即按下接聽鍵,嗓門因為今天的事還帶著點沖勁:“哪位?誰呀?”
電話那頭靜得嚇人,只能聽見微弱的電流聲,像是隔著層厚厚的棉花。
我正納悶對方是不是打錯了,沉默了足有十幾秒鐘,才傳來個帶著顫音的女聲,細得跟蚊子哼似的:“小龍...是我...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