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踏破營寨的寧靜,五千輕騎如離弦之箭般沖向長安。
李靖勒住馬韁,望著身后黑壓壓的兵甲,忽地想起侯君集跟他學習兵法的日子。
“侯君集啊侯君集”
他低聲長嘆,馬鞭一揚:“走!去看看這位‘忠臣’,究竟要把長安城攪成什么樣子!”
另一邊,京畿衛營地內。
王廓背對著帳門,手里握著一枚沉甸甸的金錠。
這是三天前侯君集的親衛偷偷塞給他的,一共十枚,壓得他心里有些發沉。
親衛當時說:‘侯爺當年在戰場上替將軍擋過一箭,如今將軍有難,豈能坐視不理?這些‘藥材’,是給嫂子補身子的。”
而背后的案上,還攤著兩封密信,一封是侯君集派人塞進來的,墨跡張揚如烈火。
另一封不知道是誰遞來的,筆跡沉穩如深潭,信上只說‘京畿安危,系于將軍一身’。
“將軍,侯尚書的人又在營外打暗號了。”
副將趙甲捧著頭盔進來:“說只要咱們打開城門一角,哪怕只容一隊人進來,也算沒忘當年的情分。”
“另外。”
他說著看了眼王廓的背影,又壓低聲音道:“外面都在傳,蜀王、梁王是太子濫用私刑殺的,禁軍都開始嘩變了,咱們再不動手,怕是要被太子當替罪羊啊!”
“嘩啦啦!”
王廓猛地轉身,甲葉相撞發出刺耳的脆響。
他臉上一道從眉骨劃到下頜的疤痕,是那年跟著李靖打突厥時被狼牙棒豁開的,此刻在燭火下顯得格外猙獰:“你以為李靖的五千輕騎是干嘛的?是來看著咱們反的!只要安化門一開,第一個踏進來的就不是侯君集的人,是常何的刀!”
趙甲被他喝得一哆嗦,囁嚅道:“可可太子那邊也未必信咱們啊。方才錦衣衛的人還在營外晃悠,明擺著是監視咱們。”
“監視?”
王廓冷笑一聲,從懷里掏出塊令牌扔給趙甲:“拿著這個去見錦衣衛的人,告訴他,京畿衛上下三百親兵,今夜隨太子調遣。另外,把營里所有戰馬的馬蹄都裹上麻布,弓箭上弦,刀斧出鞘,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發出半點動靜。”
“將軍這是.”
“侯君集想借咱們的手攪亂長安,太子想借咱們的手穩住城防,咱們心里得有一桿稱!”
王廓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還有,把那十枚金錠也拿出來,熔了。”
趙甲詫異:“啊!?”
“熔成十個小牌子,刻上‘京畿衛’三個字。”
王廓走到帳門口,望著長安方向:“當年侯君集救我是情分。可如今他要毀了長安,我不能讓弟兄們跟著他死。”
他抬手按住腰間的橫刀,那道舊疤在燭火下突突跳動:“去告訴侯君集的人,就說王廓這條命是欠他的,若他肯罷手,我隨他去見太子領罪。但要想踏過安化門一步,先從我的尸身上踩過去。”
趙甲看著他臉上的疤痕,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躬身:“末將遵命!”
王廓目送他離開軍帳,忽然低聲自語:“侯爺,當年你救我,是因為咱們都是大唐的兵。如今我攔你,也是因為這個。”
他伸手按住腰間的橫刀,刀柄被汗水浸得發滑。
遠處的喊殺聲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耳邊炸開,而安化門內側的陰影里,三百親兵已經如石雕般肅立,裹著麻布的馬蹄踩在地上,只發出棉絮摩擦般的輕響。
“告訴弟兄們。”
王廓的聲音在夜風中散得很遠:“今夜誰要是敢動歪心思,不用等太子或侯君集動手,我先劈了他。”
話音剛落,營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是幾聲悶響,像是有人被捂住嘴拖了下去。
王廓瞳孔一縮,握緊的刀柄發出輕微的呻吟。
來了。
無論是侯君集的人,還是太子的人,抑或是藏在暗處的守捉郎。
今夜這場較量,終于要在這安化門下見分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