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李世民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燭火搖曳。
他雙目赤紅,死死盯著沙盤上安市城的位置:“一次意外!一次楊萬春的奸計!就讓我堂堂天朝雄師,望城興嘆,狼狽而逃嗎!朕不甘心!”
他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迸出,帶著帝王尊嚴被踐踏的屈辱和近乎偏執的瘋狂。
他已經為遼東之戰,付出了無數心血,連長安的亂局,他都沒有空搭理。
因為他知道,只要他攻下安市城,平定高句麗指日可待。
就算失敗一次又如何
他必須要成功!
除了成功,別無選擇。
“陛下!”
李孝恭單膝跪地,痛陳利害:“非臣畏戰!實乃強攻已無可能!我軍疲敝,器械全無,安市城士氣正盛!若再折損,恐動搖.”
“誰說朕要強攻!”
李世民粗暴地打斷他,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賭徒的狂熱光芒,猛地看向被親兵押在帳外候命的李道宗:“李道宗!滾進來!”
李道宗踉蹌入帳,面無人色。
“朕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
李世民的聲音如同寒冰,“告訴朕!『筑山法』本身,錯了嗎!”
李道宗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頭,嘶聲道:“陛下!『筑山法』本身絕無大錯!居高臨下,克敵之正道!”
“此次崩塌,皆因臣急於求成,基礎夯筑不夠堅實,內部木架支撐不足,更未料賊子火攻如此精準!”
“若能再筑一次!”
“臣定會在原有的基礎上,深挖三丈,以巨石為基,木架加密,夯土層層夯實,必能固若金湯!”
“屆時重器再上,安市城必成齏粉!”
“臣愿立軍令狀!若再敗,甘受千刀萬剮!”
他為了活命和洗刷恥辱,已然不顧一切。
“陛下!萬萬不可!”
李孝恭驚駭出聲:“新敗之余,人心惶惶,勞力疲憊,五十萬人次的工程,豈能再來一次時間!材料!都從何來安市賊子豈會坐視!”
“是啊陛下!”
長孫無忌也急了:“此乃孤注一擲!若再有差池.”
“朕意已決!”
李世民斷然揮手,眼中只有不顧一切的勝利:“道宗!朕命你戴罪立功!即刻徵調所有可用勞力,拆營取木,掘地取石!”
“朕不管你用什么辦法,一月之內,朕要看到一座比之前更高、更堅固的土山!若成,前罪可免!若再敗.”
李世民眼中殺機畢露:“兩罪並罰,誅你滿門!”
“臣領旨!謝陛下隆恩!”
李道宗重重磕頭,額頭鮮血直流,眼中卻燃起病態的希望。
而長孫無忌等人看向他,又看向李世民,眼中升起了從未有過的擔憂。
雖然他們也能理解李世民的求勝欲望,但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冷靜。
否則急功近利,絕對會出大事。
可是,現在的李世民,已經聽不進去忠言了。
他已經完全陷進去了。
哪怕是長孫無忌,都無法勸阻他。
很快,整個唐軍大營就陷入了比之前更加壓抑和瘋狂的境地。
新敗的傷痛還未撫平,更沉重的勞役便壓了下來。
士兵們麻木地在廢墟中挖掘尚能使用的木材,拆毀部分營寨充當材料。
疲憊、傷痛、對新工程的恐懼以及對將領決策的怨憤,在沉默的勞役中滋生、蔓延。
李道宗如同瘋魔,日夜督工,嘶吼咆哮。
他確實吸取了教訓。
基礎深挖,巨石墊底。
內部木架交錯,密如蛛網。
夯土的民夫隊列排得更長,木杵砸下的聲音日夜不息。
巨大的土山,在無數人透支的體力與絕望中,以更快的速度再次隆起,甚至比前一次更加巍峨。
安市城上,楊萬春冷眼看著對面唐營的瘋狂。
他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冷笑:“李世民,你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