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著林喃,那張素來帶著銳氣的臉此刻漲得通紅,像是有團火在胸腔里燒,下一秒卻又褪成紙一樣的白。
很想再爭辯什么,但是他望著女孩淡漠的眼神,所有的話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他早該明白的。
那些看似溫吞的語調、平淡的神色,不過是眼前這個女孩織就的偽裝,平時怎么玩鬧都可以,一旦觸碰到她的底線,她會露出比誰都要堅硬、冷漠的內核——
凱薩張了張嘴,唇瓣哆嗦著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周遭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
沉默,像一場無聲的臣服,將他所有的棱角與戾氣,都磨成了服帖的溫順。
“我知道了。”凱薩用手輕輕護住胸口的標記,沉默片刻,他才抬起頭,眼神里沒了方才的戾氣,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試探,“那……那我去你房間門口等著,好不好?”
還真的降下去了!
林喃感覺到,周圍那股如影隨形的、幾乎要將人灼傷的氣焰正一點點消退,她心頭掠過一絲訝異。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凱薩逐漸降低的污染值上,沒注意他說了什么,于是隨意點了點頭:“隨你吧。”
林喃上了安德魯的軍用越野車。
一路駛過戰后混亂的街道。斷壁殘垣在車窗外飛速倒退,燒焦的建筑骨架戳向灰蒙蒙的天空,偶爾有幾個裹著破舊衣物的行人縮在墻角,眼神空洞地望著未知名的遠方。
這個城市早已沒了往日的秩序,人力物力像是被掏空的臟器,連最基本的清掃都成了奢望。
雨還在連綿不絕的下著,林喃透過斑駁的玻璃窗望向窗外,只覺心情沉重。
偶爾有哨兵從各個街角處抬出不知死了多久的尸體,裝進停在路邊的軍用貨車里。
“塔里會怎么處理這些人的呢?”
林喃看著這些尸體,突然想到了跟她一同從二區過來的人。
勞恩上校說過,好像有專門的地方收容這些被異種襲擊、感染過的尸體,也不知道是在哪里。
負責開車的安德魯聽到了林喃的話,觸角動了動,但是他并沒有回答她。
林喃回過神來,這才想起安德魯并不會說話。
工蜂本就是歷代女王們最貼身的侍奉者,像藏在帷幕后的影子,時刻守在側近,難免會觸碰到那些秘辛的隱秘消息。
為了從根源上杜絕泄密的可能,他們從分化的那一刻起,便會在基因上被施以特殊的手段,剝奪發聲的能力。
從此,他們成了沉默的忠仆,眼里只映著上位者的身影,唇邊卻吐不出半個字。
“抱歉啊。”她有點內疚,感覺自己好像在別人傷口上撒鹽了。
“嗡——”安德魯喉嚨里滾出一絲含混的氣音,像老舊的齒輪在干澀轉動。
他身形實在太過壯碩,往駕駛座上一坐,寬厚的脊背幾乎貼滿了整個座椅靠背,粗壯的手臂搭在方向盤上,連帶著中控臺都顯得局促起來。
林喃坐在旁邊,一米六五的身高在以前的世界不算矮,可在這些人面前,實在是太不夠看了。她的肩膀剛及安德魯的手肘,側臉抬起時,視線才勉強能與他平視。
大概是察覺到她眼底那點不易察覺的悵然,安德魯騰出一只手臂,摸了摸林喃毛茸茸的發頂,無聲的表示自己并不介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