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弟子:“有何不敢?!”
下一刻,只見山上山下的正氣宗弟子紛紛盤膝而坐,手掐法訣,口中誦念道: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一時間人間正氣為之引動,仿佛紛紛向著正氣宗聚攏而來。滿門弟子自愿設下禁制,若是被歹人控制,做出惡事之前,必先自盡當場。
面對袁靈官的奪命問題,這就是所有正氣宗弟子給出的答案。
張果眼含熱淚,聽著那首聽了無數遍的“正氣歌”,本已蒼老枯朽的內心,忽然泛出一陣難言感動。
半空中的覆天閣眾人亦是為之震撼,此地正氣之洶涌,竟然隱隱已有壓制“覆天絕地大陣”之音。
果然無愧人間第一宗門!
袁靈官看著這群弟子,放聲笑道:“真是一群蠢貨,這么多年過去了,正氣宗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
他神情猙獰,分明才是那個轉正為邪的人!
眾弟子只是抬頭看向那位昔日備受尊敬的龍虎山大天師,
一雙雙眼睛情緒各異,有恨、有哀、有愁,唯獨沒有怕。
袁多情見狀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老天師隨手甩來的衣袖拍飛,身影沖散層層云靄,好不容易方才穩住身形。
張果于眾目睽睽之下,身影凌空而起,飛到那座“覆天絕地大陣”的中心之處,亦是殺機最為濃郁的地方。
他前所未有的高大,此時看向眾弟子的眼神滿是欣慰。
“自三萬三千年前正氣宗創立,以守護正氣洲為己任,世間經歷無數滄桑,人間生靈涂炭,唯獨正氣洲數次歷經生死難關,至今完好無損。
“我修行時日甚久,至今思來已記不清。縱得天道青睞,以飛升之軀強留人間,其中苦樂冷暖早已千萬次咀嚼,不剩什么滋味。
“到頭來,只覺自己不過天地之間一過客,舉杯月影婆娑,故人零落無多。”
老天師體內忽然迸發出一線通天徹地的金光,隨后不斷放大,漸漸變成了天柱的模樣。
整座正氣宗盡皆被籠罩其中,正氣洲的人們更是遙遙看向那座護佑了一洲之地無數年的仙山。
他們仿佛看到一個垂垂老矣的神明,捋須嘆息。
張果說道:“正氣宗可以沒有張果,可以沒有諸位天師,卻不能沒有你們。人間可以沒有天,沒有山川海岳,沒有雨雪風霜,卻不能沒有一口正氣。
“如今三界動蕩,人間正值大爭之世,一步踏錯,生死難說。可越是此時,正氣宗弟子便越要守住一口心氣!
“休要聽人說什么物極必反、剛過易折,做一時好人易,做一世好人難,此難不亞于修行飛升!
“正氣宗弟子,聽懂了嗎?”
眾弟子應聲道:“弟子拜謝師恩。”
張果灑脫笑道:“既然懂了,就莫要做扭捏姿態。正氣宗并非因我而生,自我走后也不會消失在人間!
“從今日起,再無龍虎山、神霄道、風露門三脈之分,封默當是唯一的大天師,你等需齊心合力,共渡難關。”
天柱凝聚成型,這一次沒有飛升境攻打天柱引發驚天動地的聲響,而是從內而外傳出碎裂之聲。
張果輕振衣衫,目光依次看過封默、江妙錦……等一眾正氣宗弟子。
再到云逸,他微微頷首。
此時此刻,他不再是人間唯一的老天師,高不可攀的飛升境。
只是一個活得太久,故而有些疲倦的老人。
最后張果看向袁靈官,似笑非笑道:“如此安排,你可滿意?”
袁靈官臉上并無笑意,反而作揖道:“多謝……師兄成全。”
“轉正為邪易,由邪化正難,依我看你才是正氣宗上上下下,受傷最深的人。你啊你啊,為何有話不肯好好說呢,你我相識數千年,我這個做師兄的,何時讓你受過委屈?”
袁靈官眼皮、嘴角俱是止不住地顫抖。
“我知道你恨師尊看似飛升得道,實則一場大夢,有如夢幻泡影,卻忘了他還養了你我。你也恨我與天柱合為一體,再難分離,一生一世都被困在正氣宗動彈不得,卻忘了我還有你、還有你們。”
“靈官,前路兇險,師兄也看不清楚,你且慢走,好自為之吶。”
說罷,張果體內迸發的金光直入九霄,伴隨著密密麻麻的裂紋無聲蔓延,金光卻不消退,反而更加輝煌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