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時并非千年之前,而是云逸來到無名小鎮之時。
之后發生種種不必多言。
經歷三生三世的糾纏,如今三界又到了生死存亡之際。
云逸的雙眼漸漸恢復神采,明明時間依舊停滯在天塌之時,可他卻仿佛真的活了一千多年。
那些喜怒哀樂無比真實,以至于有那么一個瞬間,連他都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覆天閣主。
閣主看著另一個自己,輕聲道:“現在懂了?”
云逸無言以對,他只感受到命運的恐怖之處,這股力量已經超越三界。或者說,就連三界亦是擺脫不掉滅亡的命運。
閣主:“我剛剛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在我決定利用你控制宋新瓷,干預天道的時候。其實那一刻我就已經入了局,不再是那個遁去的一,而你……才是遁去的一。”
閣主的眼睛變得很亮,其中透著一股決絕。
他說:“宋新瓷說的不錯,天道怕死,而我貪生,說白了我與天道并沒有什么區別。一樣的傲慢,一樣的愚不可及。”
云逸聽著這番話,莫名有種自己被罵的感覺。
此時此刻,其實他已經快要分不清自己與閣主的分別,而閣主同樣如此。
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只是因為“大衍遁一道”發生變化,方才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不,不對。
云逸忽然搖了搖頭,心想自己并不是覆天閣主,我修的是“規矩道”,師從王神來,更是宋新瓷的相公。
我既是你,卻也不是你。
閣主說道:“云逸,其實已經很多年沒人叫過我的名字,以至于我一度快要忘了自己是誰。
“每當我看你的時候,都會覺得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曾幾何時,我也與你一樣,是個意氣風發的劍修。
“但是只要三界滅亡,滿腔熱血也會無處拋灑,終究全都成了一場空。”
云逸說道:“或許……我可以理解你的所作所為,若是這次三界依然難逃一死,新瓷因此身死道消,我卻成為遁去的一得以存活——
“那我也許會走上你的老路。”
閣主笑道:“我曾覺得無比孤獨,世人無法對我感同身受,卻忘了還有自己。”
云逸卻說:“只是理解,遠遠談不上認同。”
“我知道,這就已經足夠。”
覆天閣主忽然一把扣住云逸的腦袋,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對方眉心,輕聲說:“如果這天地是一面鏡子,而我能從中看到過去的我,是不是也算……不忘初心?”
何為初心?對天道不忿,乃是為了天下蒼生。
而千年以來,覆天閣的目標只剩下殺死天道,不惜為此殘害人間生靈,早已誤入歧途。
“云逸,從今往后世上只剩下獨一無二的你,余下的路只能你自己走完,其中或許艱難困苦無數,但要記得……勿忘初心。”
覆天閣主苦修千年的仙人境修為通過額頭不斷傳入云逸體內。
但這并不是一種饋贈,也不是一種繼承,而是達成“自我和解”后的必然。
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因此云逸吸收起這份修為毫無阻滯,仿佛天經地義。
隨著覆天閣主的身影越來越淡,在經歷過數次“遁去”之后,他終于要迎來真正的死亡。
一顆滿是憤恨的心,在此刻總算安息。
當兩人身影合二為一,云逸體內靈氣不斷攀升,竟是直接打破了飛升境的重重關隘,終入仙人境!
云逸的仙人境比起閣主更加玄奧,只因他已將“大衍遁一道”演化為更上一層的“規矩道”。
霎時天地有龍吟鳳鳴相和,異象繽紛。
正是:千年小兆一蟬蛻,下界蜉蝣幾回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