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變法的內容很多,從簡政,田賦,商業,徭役等等各個方面,都對以往的律法進行了一次大修整。
新法包括青苗法,保甲法,免役法等等。
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青苗法,最被舊黨朝臣詬病的也是青苗法。
青苗法的本質,是一種官方的放貸,比如這一年由于天災或種種原因,農民的收成不好,都快餓死了。
于是農民可以向地方縣衙申請借貸,借貸的不是錢,而是糧食和種子,官方很慷慨,可以借給你。
但前提是,明年地里有了收成后,除了歸還借貸的數額外,還要再支付官方兩成的利息。
王安石的本意自然是不壞的,以官方的名義幫助遭了災的農民,順利度過今年的災年,不至于被餓死。
但自古以來,朝廷頒下去的一本好經,到了地方后,往往被本地官員鄉紳地主故意念歪了。
新法最大的問題,在于沒有出臺嚴法,監管和遏制人性里的惡。也許,王安石是一位對人性充滿天真幻想的理想主義者吧。
官方借貸,國家品牌,值得信賴吧?
兩成的利息,普通農民咬咬牙,或者來年風調雨順,或許勉強付得起。
然而,萬一來年還是收成一般,或者真就那么倒霉,又遇到天災了呢?等于就是農民拿那點可憐的家底,跟官方做的一場豪賭。
如果來年還不起,不好意思,沒收田產充公,更狠一點的,索性連你家房子也扒了,于是這些農民就淪為了流民。
青苗法更大的漏洞是,就算農民沒有借貸的心思,官方也會逼著你借,只有借了,官方才有利息收入。
至于這些收上來的利息究竟是朝廷的,還是落入官員的口袋……呵呵,你猜?
還有就是,地方上的鄉紳地主也會拼命鉆律法的漏洞,自己向官方借貸,再將它轉嫁到農民頭上,農民于是莫名其妙欠下了巨債。
于是青苗法在神宗年間的施行,民間其實是貶大于褒的,對大部分農民來說,就是這個青苗法,害得他們家破人亡,淪為無地無房的流民。
這也是作為舊黨派的蘇轍,為何專門在朝會上進諫,請求廢止青苗法的原因。
章惇請開紹述,蘇轍請廢新法。
兩人終于當面杠上了。
杠上的不僅是這兩人,而是朝堂上所有的新舊兩黨。
一場關于新法和舊法的辯論,隨著兩道奏疏的呈上,緩緩拉開了序幕。
“辯論”是君子之爭,是在規則允許之內的。
事實上新法和舊法已經有過多次的辯論,從元豐年到元祐年都不曾停止過,這是一種比較積極且有風度的爭斗方式。
沒有陰謀詭計,一切都是堂堂正正的擺事實,講道理,雙方各請大儒講法辯經,從圣賢之言延伸到當前是否應該變法。
辯論的過程自然是極精彩的,而且這樣的畫面,也是為數不多的陽光直射在朝堂上的時刻,新舊兩黨都是坦坦蕩蕩。
王府里當了好幾天咸魚的趙孝騫自然也聽說了,他的態度仍然一如既往。
不偏向,不摻和。
站在一個后世人的角度來看,新法舊法,史家早已定論,那就是各有利弊。
史家沒說的是,新,百姓苦,舊,百姓苦。
不出意外的話,這場紹述之辯,最終以章惇的強勢而勝出,因為章惇代表著趙煦的意志,這個天下,終究是要以皇帝的意志而發展下去的。
趙孝騫更關心的是“兵役法”是否可行。
前幾日趙煦已應承過,將會在政事堂與諸位相公討論兵役法。
太高尚的話題,趙孝騫參與不了,天下大事,行什么法,作什么妖,不是趙孝騫能改變的。
趙孝騫只求能在推行新法之余,何妨多一條“兵役法”,給大宋的禁軍廂軍將士們謀點福利,提振一下士氣,應對未來的戰爭。
這個,與趙孝騫本人的命運緊緊相關,他不得不重視。
新舊之辯,在朝堂上持續了整整三日,似乎還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越來越激烈。
據說蘇轍在朝會上都開始罵娘了,章惇也不是吃虧的角色,當即攥了拳頭打算揍蘇轍,幸好被旁邊的朝臣們攔住了。
趙孝騫在王府聽到消息后,不由恨恨地跺足捶胸,早知道自己就厚著臉皮去參加朝會了。
沒別的理由,只是想看看文化人,尤其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是怎么罵娘的,自己打算學習一下。
畢竟趙孝騫如今也是名滿天下的“趙半闕”了,將來若要罵人,總不能張口就是“我xx你的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