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光敬對趙孝騫的感情很復雜。
他被趙孝騫坑得太慘,都逼著他賣國當奸細了,理論上應該恨之入骨,做夢都應磨刀霍霍,琢磨如何弄死趙孝騫。
可實際上,蕭光敬當了大宋的奸細后,也沒覺得自己多難受,日子照樣過得風生水起,偶爾拿出幾份情報交差,其余的時候仍在上京城醉生夢死。
尤其是蕭家與趙孝騫暗中做了雪鹽買賣后,蕭家的進項比以前多了不少。
蕭光敬的手頭更寬裕了,在上京城玩姑娘時出手更大方了,當他在姑娘們一聲聲奉承討好的鶯聲中迷失自我時,何曾記得那個害他當了奸細的趙孝騫?
有時候努力想恨趙孝騫,卻發現怎么也恨不起來。
因為趙孝騫坑他當奸細的同時,也實實在在地給了他利益。
換句話說,趙孝騫其實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大金主。
誰會對金主爸爸產生恨意?
偏僻的廂房內,趙孝騫翹著二郎腿,這副坐相怎么看也不像親王世子,反倒像統治市井街巷的黑惡勢力頭目。
“說說吧,遼主調停宋夏之戰,怎么個意思?”趙孝騫問道。
蕭光敬笑道:“在下臨行前,陛下有吩咐,讓我暗中偏袒宋國,給西夏一個教訓。”
“為何?西夏不是認遼國為宗主嗎?你們遼國便是這般對待藩屬國的?”
蕭光敬嘆道:“西夏確實是藩屬國,但梁太后不甘心。”
“自西夏幼主登基,梁太后聽政以來,她對外愈見強勢,不僅是對宋國頻頻挑釁啟戰,對遼國也日漸張狂跋扈,這幾年不僅停了對大遼的朝貢,來往國書中對我大遼陛下亦諸般不敬。”
“我大遼君臣忍了她兩年,她卻越來越過分,這次梁太后起三十萬大軍入寇宋國,事前我大遼竟毫不知情,事發后才知這瘋女人膽敢如此,我大遼陛下十分震怒,這次下定決心不再護著西夏了。”
趙孝騫搖頭嘆道:“果然,女人當家,房倒屋塌。”
蕭光敬樂了:“世子這話精辟,可不是么,梁太后這女人權欲極重,但自身卻沒什么本事,聽政這兩年四處得罪鄰國不說,國內也被她弄得烏煙瘴氣,聽說反對她的朝臣權貴越來越多了。”
“這瘋女人還是那種野蠻人的念頭,以為只要一味發動對外戰爭,盡量多占鄰國疆土,擄掠鄰國子民,西夏就能靠此強盛起來,這瘋女人,思路太簡單了。”
趙孝騫嗯了一聲,道:“所以,這次宋遼聯手,狠狠坑西夏一回?”
蕭光敬笑道:“自然,我大遼陛下說了,必須給這瘋女人一次狠狠的教訓。”
趙孝騫神情微動,忽然垂下眼瞼,淡淡地道:“這次給了教訓,或許她會老實一陣,但以后呢?受過一次教訓后,她就不會再發瘋了?”
蕭光敬的笑容漸漸僵硬,驚疑地看著他:“世子的意思是……”
“我沒什么意思,只是就事論事。”趙孝騫語氣平靜地道:“大宋,遼國,西夏,三國之間互相牽制,才能達成平衡,如果有一方經常失控,對大宋,對遼國,都是不利的。”
“這次她起兵三十萬,攻打的是大宋,遼國在一旁可以笑著看熱鬧,派個使臣出來不痛不癢調停,但她下次發瘋攻打遼國呢?”
蕭光敬身子微微一顫,他已聽出趙孝騫話里的意思,臉色頓時白了。
“這……在下臨行前,陛下說要給梁太后一個狠狠的教訓,但沒說要,要……殺她呀。”
大冷的天,蕭光敬發現自己后背冒汗了。
趙孝騫本來也只是臨時突然冒出來的念頭,但剛才那番分析的話說完后,他越來越覺得有道理,自己都信了。
“老蕭啊,格局大一點,你想想,如果梁太后死了,西夏誰當家?”
“幼主李乾順今年十一歲,若有重臣輔佐,或可勉強親政。”蕭光敬答道。
“十一歲的幼主可怕,還是那個瘋女人可怕?誰更容易掌控?”
蕭光敬懂了,確實,梁太后若死,對大家都有好處,符合三方利益。
相反,她若活著,三國都會雞犬不寧。
“梁太后死了,我如何向陛下交代?”蕭光敬遲疑地道。
“行軍路上,餐風露宿,養尊處優的梁太后水土不服,突然暴斃不是很正常嗎?我那迷人的老祖宗秦始皇也是這么死的,他有說什么嗎?沒有!他只是默默接受了這個結果。”趙孝騫眉目不動地道。
蕭光敬臉頰狠狠一抽,無語望房梁。
你特么拿我大遼皇帝當傻子糊弄呢?
趙孝騫嘆了口氣,道:“好吧,說正經的,不管梁太后怎么個死法,你回上京后,遼主一定不會責怪你,反而會封賞你。”
“你所做的,是幫遼國提前除去了一個隱患,西夏幼主李乾順親政,對大宋和遼國都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