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悍豁達如李世民者,也感到不安了,于是借了這條罪狀狠狠敲打他,以至于終此一生,李靖不僅不敢再領兵,連家門都不敢出了。
趙孝騫也在時刻警醒自己,不可重蹈李靖的覆轍。一定要保持清醒的頭腦,不管打了再大的勝仗也千萬不能膨脹,否則隨便一條不起眼的小罪狀都能讓他萬劫不復。
停頓片刻,趙煦扭頭望向趙孝騫,附在他耳邊輕聲問道:“夏州之亂,你在奏疏中語焉不詳,西夏梁太后……究竟是怎么死的?”
趙孝騫一驚,二話不說出賣隊友:“官家,此事與臣無關,是遼使蕭光敬干的!”
趙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遼使蕭光敬?他不是與你穿同一條褲子嗎?”
趙孝騫正色道:“官家冤臣甚也!臣雖家境貧寒,但……絕不與人共享同一條褲子!”
“家……家境貧寒?”
趙煦推了他一把,怒道:“朕說的是這個嗎?這是重點嗎?老實說清楚,梁太后怎么死的?”
這事兒本來也沒打算瞞著趙煦,趙孝騫于是老老實實將事情如實敘述了一遍。
趙煦聽完后神色凝重,瞥了他一眼,嘆道:“你們也太……胡鬧了!”
頓了頓,趙煦嘴角又勾起一抹笑意:“但,梁太后死得好,她若不死,大宋西北永無寧日,子安臨機決斷,此事處置恰當,功莫大焉。”
趙孝騫眨了眨眼,道:“此事與臣無關,與大宋無關,鴆殺梁太后皆是遼使所為,大宋對此深表遺憾。”
趙煦一愣,然后大笑起來:“不錯不錯,大宋深表遺憾!”
君臣二人在宮廷盛宴上談笑風生,親近之狀看在殿內群臣眼中,不由又嫉又羨。
此戰之后,楚王府的圣眷怕是更上一層樓,趙孝騫愈發的被官家寵信了。
那個位置,那份圣眷,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啊。
群臣之中,就連宰相章惇看到后都哼了一聲,獨自端杯飲了一盞酒,尊貴如當朝宰相者,絕不會承認自己酸了。
正在這時,章惇的右側突然伸過來一只手,手上端著一杯酒。
“章相公,請酒。”
章惇扭頭,卻見楚王趙顥正笑吟吟地看著他,一臉憨厚樸實的笑容。
章惇臉色頓時一沉。
他可沒忘記,這老貨當初在自家門口撒潑罵街,而且還當眾撒了一泡尿。
這事兒傷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極強。
從那以后,很長一段時間,章惇都成為朝堂和市井的談資笑話,汴京城至今仍被人津津樂道。
偏偏章惇還沒辦法報仇。
這仇怎么報?難道去楚王府門口也撒一泡?
憋了一肚子氣的章惇無可奈何,只能努力維持宰相的風度,不跟這老貨計較。
結果今日的酒宴,趙顥卻被安排與章惇坐在一起。
這倒不是宮人故意安排,而是按照大家的地位品級定的座次,章惇是當朝宰相,理所當然坐臣子位第一,趙顥卻是親王,今日宮宴的主角正是他的兒子,理所當然坐第二。
倆冤家就這么被安排坐一起了。
當初的一尿之仇未報,現在這老貨又腆著臉過來敬酒。
真當老夫這當朝宰相沒脾氣的嗎?
于是章惇也舉起了杯,朝趙顥奮力擠出一絲難看的微笑。
“殿下,同飲!”
……好吧,宰相確實沒脾氣,當著君臣的面,又是這等喜慶場合,章惇難道敢掀桌子?
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搞這么幼稚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