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為人,趙孝騫很抱歉。
兩輩子都活成了牛馬。
好吧,這輩子的牛馬高級一點,有官有爵還有錢,是一頭吃細糠的牛馬。
趙孝騫只好這樣安慰自己,不然心態會崩。
“父王的意思,官家過不了多久會讓孩兒去真定府為官?”
趙顥搖頭:“要看朝中輿論,這次官家對你封賞甚厚,朝臣們不一定答應,這幾日朝堂定有人反對,畢竟官家為宗親破例太多了,如今連樞密院的位置都給你鋪墊好了,那些酸腐文官們怎會樂意?”
“你啊,這幾日老實點,最好莫出門,免得脊梁骨被人戳疼了……”
趙孝騫嘴角一扯:“父王真風趣……”
“人生在世,不是有本事就能得到功名官職的,還要看出身,你出身皇室宗親,雖說富貴之極,但別人不會容許你掌握太大的權力,這道封賞旨意,朝臣們知道后會鬧翻天的,你就莫出門觸霉頭了。”
趙孝騫揉了揉臉,苦笑道:“孩兒明明什么都沒做,為何感覺自己成了過街老鼠?”
“要不孩兒進宮,請官家收回成命,孩兒還小,身體還在發育,讓我在汴京城過幾年混吃等死的日子再說……”
趙顥瞥了他一眼,道:“咱楚王府容不下兩個混賬,你看著辦。”
趙孝騫愕然:“兩個混賬是……”
趙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臉磊落坦然:“老夫當仁不讓,汴京城有口皆碑的老混賬,除了老夫,咱王府里不能再出現第二個混賬了。”
趙孝騫兩眼放光,這榮譽稱號居然還是限量版,好想要……
感覺比什么“學士”,什么“柱國”更有含金量。
趙顥上下打量他,皺眉道:“你這一臉渴望的表情是啥意思?”
趙孝騫的表情迅速恢復正常:“孩兒無時無刻渴望報效家國,再立新功。”
趙顥臉色一僵,低聲嘟嚷道:“吃喝嫖賭的老紈绔,居然教出一個忠君愛國的兒子……老夫抽空得去先帝皇陵看一看,難不成真冒青煙了?”
望向趙孝騫清澈的眼神,趙顥緩緩道:“端明殿學士與柱國,也是官家做的鋪墊,為了你,官家可謂煞費苦心。”
“幸好你曾填過一些驚艷傳世之詞,授爾學士倒也并非浪得虛名,又有鼎定西北之功,‘柱國’確也承受得起,這兩個頭銜,想必朝野爭議不大。”
“我兒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只是樞密院和真定府這兩樁差事……圣旨已下,官家不可能收回成命,不如靜觀其變,若是朝堂鬧得太兇,你不妨上一道婉辭奏疏,算是走個過場。”
趙孝騫點頭。
本來稀里糊涂的腦子,被趙顥這么一解讀,哎,瞬間通透了。
忽然想起什么,趙孝騫好奇地打量趙顥。
“父王對朝堂事洞若觀火,所聞所見如此精妙,您是如何知道官家的意思的?”
趙顥捋須微笑,然而臉皮太肥厚,頷下的胡須只鉆出來寸許,捋須的飄逸動作難免打了幾分折扣。
“老夫雖是個閑散親王,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朝堂的人和事起起伏伏,這些年看多了,自然便懂了。”
趙孝騫幫著總結道:“就是‘人老成精’的意思唄?”
趙顥笑臉一僵,想了想,確實貼切,但不是太好聽,于是沉著臉道:“不會聊天就閉嘴,多看多聽,少說話!”
“是,孩兒明白了。”
父子倆聊通透后,趙孝騫告辭離開書房。
趙顥獨自坐在書房內,身子一動不動,表情卻漸漸變得詭譎難明。
懷里掏出一個玉盒,取出一顆紅色的丹丸,垂頭盯著丹丸半晌,然后送進嘴里,仰頭吞了進去。
片刻之后,趙顥的臉色立馬漲紅,雙拳死死攥著,赤目咬牙,許久之后才平復下來。
長舒一口氣,趙顥的表情此刻分外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