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秩的邏輯很簡單,我可以弄死你,但你不能弄死我。
就是如此。
最好我弄死你時,你能主動配合姿勢,四仰八叉地躺平,等著我下刀。
而你若想反擊,那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倒反天罡。
這種蠻不講理的邏輯別看多么氣人,實際上世上并不缺這種人,不信去看看千年以后的小仙女們是什么德行。
周秩也是這么想的,我想弄死你,你怎么可以反抗呢?我只不過想拿你的前程,去章相公面前邀個功,這都不能成全我嗎?
一個人如果不講道理其實可以理解,世上太多不公事,不講道理可以講叢林法則,誰實力弱誰就該死,死了也無話可說。
可笑的是,論叢林法則,周秩也毫無勝算,無論是分量,權力還是出身,趙孝騫都贏了他十條街。
周秩能倚仗的,是章惇的默許,是楚王府父子的低調。
稍稍彎下腰,趙孝騫的眼睛與周秩平視,二人的距離很近,近到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周御史,我現在唯一好奇的一件事是,你究竟哪來的自信,覺得你能拿捏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如為我解解惑?”趙孝騫微笑道。
“煽動國子監學子請愿,串聯朝臣聯名上疏,朝野內外眾口一詞,造成莫大的聲勢,諫止官家收回封賞圣旨,這就是你的計劃?”
“你的計劃里,難道從未考慮過我可能會反擊,可能會要你的命?”
“是什么讓你以為,面對你的陰謀和攻勢,我會忍氣吞聲,會妥協退讓,像待宰的魚肉一樣任你糟踐?”
趙孝騫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緩緩道:“我,趙孝騫,出身皇室宗親,官家倚為國之砥柱,入則統領皇城司為天子除患,出則率軍征戰,為天子伐不臣……”
“麾下控弦之士一路勢如破竹,帳下攢敵首萬級,入敵境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周御史,你難不成以為我是個沒脾氣的乖寶寶?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如此天真吧?”
看著周秩面若死灰的那張臉,趙孝騫嘆了口氣,道:“不管你信不信,官家的封賞,其實我本不樂意接受。”
“不過,我不接受是我自己的選擇,如果有人熱心幫我把到手的官職推出去,那我可就不樂意了,屬于我的東西,憑啥我不能要?官家的四道封賞,我趙孝騫都接下了。”
盯著周秩的眼睛,趙孝騫微笑道:“你至今還存僥幸心理,對嗎?你還抱有希望,覺得章相公會出面營救你,對嗎?”
周秩的目光頓時露出驚駭之色,他沒想到趙孝騫如此聰明,竟猜到了他的心思。
趙孝騫噗嗤一笑:“別傻了,既然皇城司拿了你,就說明我已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從你被拿下的那一刻起,你的罪證,口供,全都坐實了,章相公又不是你爹,他不會讓自己沾上一身騷的。”
“可惜,大宋朝堂未來的精彩,你已看不到了。”
轉頭望向劉單,趙孝騫冷冷道:“劉都知,周秩串聯官員,煽動學子,此事不可能獨自完成,背后必有同黨,此人我交給你了,想辦法問出同黨來。”
劉單呵呵一笑,變態的笑容很瘆人。
“郡公放心,奴婢看這位御史大人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漢,今日子時以前,奴婢有把握讓他痛痛快快招了。”
趙孝騫淡淡地點頭。
既然大家都欺負他脾氣好,這次不妨玩個大的,除了周秩外,他還要牽扯出一批官員來問罪,讓大宋朝堂所有的官員睜眼看清楚,楚王世子究竟是個啥脾氣,以后想招惹他之前,多少也要三思而行。
轉身離去,趙孝騫不帶一點留戀。
冰井務這地方邪門得很,踏進院子就覺得陰風陣陣,冤魂纏身,趙孝騫都有點發怵,以后能不進這個院子,盡量不要進。
恭送趙孝騫離去后,劉單才直起腰,笑瞇瞇地看著周秩。
“周御史,奴婢這里先道一聲得罪,接下來咱倆的相處,可能就不那么愉快了,奴婢希望你咬牙多撐一會兒,不要剛動手就招,這樣奴婢會很失望的。”
“來人,恭請周御史入冰井務,好生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