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秩此時心中的恐懼已到了極限,當他被人架住往冰井務里走時,周秩奮力掙扎了一番,發現掙扎不過,于是凄厲地慘叫一聲,當即便暈了過去。
而他的腳下,則流了一灘黃黃的液體,像水墨畫似的,在泥土地上暈染開來。
劉單倒是見怪不怪,進冰井務的犯人什么德行都有,周秩這屬于正常反應。
不過劉單還是不屑地瞥了一眼,嘲諷地道:“好一位鐵骨錚錚的漢子!押進去,照樣侍候著!”
…………
皇城司拿問監察御史周秩,當天便在汴京朝堂掀起了驚濤駭浪。
皇城司拿問官員并不奇怪,主要是這次拿問周秩的罪名太離譜了。
一個七品言官,也就嘴巴惡毒了一點,為人討厭了一點,怎么就攤上“謀逆”的罪名了?這帽子扣得是不是太大了?
朝臣們驚愕之余,紛紛勃然大怒。
從表面看,皇城司這次的舉動顯然屬于“倒行逆施”“殘害忠良”那一類,未經開封府,未經刑部大理寺,未經御史臺,就這樣獨自拿問,草草定罪,這不是無法無天嗎?
朝臣憤怒,上疏參劾,雪片似的奏疏飛進中書門下,政事堂的幾位宰相的工作量頓時多了好幾倍,全都是朝臣們參劾趙孝騫的奏疏。
與此同時,國子監的學子們卻毫無動靜。
趙孝騫以皇城司的名義給國子監發的函,終究還是起到了作用。
在周秩真的被拿問后,國子監祭酒這時也發現,皇城司這次是玩真的,誰再敢跳出來鬧事,皇城司真會把人辦了。
學子被辦尚且罷了,主要皇城司事先已給國子監祭酒下了公函,而祭酒仍然沒能約束好學子,那么皇城司辦了鬧事的學子們之后,很難說會不會把祭酒順手辦了。
于是國子監祭酒也慫了,立馬下令關閉國子監大門,將所有的學子關了禁閉,嚴令學子們不準外出惹是生非,否則開革出監,永不準參加科考。
國子監消停了,但朝堂卻更熱鬧了。
周秩只是個七品言官,他的死活事小,重要的是,皇城司越權了,氣焰越來越囂張了,竟然把朝臣當成了籠里的雞,想抓誰就抓誰,這脾氣可不能慣,不然以后誰大誰小?
你一個直屬皇帝的鷹犬機構,憑什么權力能凌駕于朝臣之上?
于是趙孝騫無可避免地成為了眾矢之的,一天之內,參劾趙孝騫的奏疏破了歷史紀錄,大宋自立國以來,沒有任何一個朝臣這么惹人恨,幾乎是被滿朝文武異口同聲,口誅筆伐。
奏疏太多,事件嚴重,政事堂的相公們壓不下去,而宰相章惇也在有意無意地讓朝臣和趙孝騫的矛盾更尖銳化。
第二天一早的朝會上,矛盾徹底激化了。
今日的朝會啥事都不提,群臣一個個輪流出班,所奏之事全都是御史周秩無故被拿問,安樂郡公趙孝騫目無法紀,殘害構陷忠良。
坐在金殿內的趙煦驚呆了。
才兩天不見,子安不聲不響又搞出了一件大事。
問題是,你動手之前好歹跟朕商量一下啊!
現在搞得多被動,趙煦想袒護都不知怎么開口,他根本就不知道趙孝騫到底為何拿問周秩,也不知道周秩如何得罪了趙孝騫。
看著群臣像藥店門口排隊領雞蛋的老大爺,一個接一個輪流出班,或痛哭流涕,或義憤填膺,痛斥天子縱容宗親,國將不國,嗚呼哀哉,先帝在天之靈,你開開眼……
趙煦坐在殿內都快瘋了,他發現這事兒有點嚴重,作為皇帝恐怕都壓不下去了。
于是一道旨意匆匆出宮。
急旨,欽令安樂郡公趙孝騫馬上入宮,參加朝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