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古今,世界上絕大部分的顏色都是灰色的。
世界的本質沒有那么多的黑白分明,更多的,其實是黑與白混雜,交織,融合后,形成的灰色。
黑中有白,善中有惡,敵中有友。
這才是世界的原狀。
尤其對朝堂官場上的人物來說,所謂的黑白善惡與敵友,邊界更模糊。
有時候交了一輩子的朋友,最后突然從背后捅了你一刀。
有時候作對了一輩子的敵人,突然莫名其妙幫了你一把。
別問原因,問就是利益,敵友的轉化都是因利所趨。
趙孝騫和章惇也是如此。
回顧兩人從認識到如今,產生過的交集里,敵與友的界限很模糊。
章惇曾經還是趙孝騫和狄瑩的媒人,趙顥登狄家的門提親時,都帶上章惇充門面,你敢信?
后來的交惡,無非是雙方在立場和利益上產生的矛盾,關系才慢慢轉為敵對。
可是歸根結底,趙孝騫和章惇之間的矛盾產生的后果,不過是有來有往的摩擦,穿小鞋,上眼藥,而且最后基本都是趙孝騫占了便宜。
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還真沒有,如果兩人是公司里的同事關系的話,無非是章惇這個小領導剛愎自用,有點討厭,對下屬太刻薄。
這點小恩怨,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趙孝騫和章惇此刻還是互相露出笑臉,假裝大家的關系還不錯。
難得宰相和樞密院兩位大佬登門,趙顥肥手一揮,設宴。
三位客人的眼睛頓時亮了,喉頭蠕動了幾下。
楚王府美食的名氣,跟趙半闕一樣,也是名滿汴京的。
被權貴們明里暗里挖走那么多廚子便是明證。
章惇和曾布還端著架子保持鎮定,許將卻搓著手笑道:“發發!久聞楚王虎美食之妙,今日登門拜費殿下和世子是其一,恕老乎直言,多半是沖著王虎的美食來的,今日有口胡大快朵頤矣。”
趙孝騫忍了很久,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來,許使相,跟我一起念,可偶……口,佛無……福,口福。”
許將一呆,下意識跟著念:“口胡……”
“福!”
“胡!”
“……好吧,許使相確實有口胡。”
與許將是初識,但趙孝騫對這位狀元公印象不錯,比章惇和曾布好多了。
許將最大的優點是率性,不裝,想什么說什么。
對這位寶藏狀元公,趙孝騫自然更不會裝。
“許使相盡管放開吃,若覺得可口,不妨將貴府的廚子送來我家學上幾個月,以后每天都有可口的飯菜。”趙孝騫許諾道。
許將眨眼:“何必如此麻環,老乎直接從王虎聘走兩個廚子不更荒便嗎?”
趙孝騫當即沉下臉:“許使相,您……多少有點冒昧了。”
許將哈哈大笑,又是一陣魔性的“發發發發”……
章惇和曾布盡管端著宰相和使相的架子,但也忍不住莞爾一笑。
不多時,王府下人端來酒菜,賓主的口胡來了。
看著不顧儀態大吃的三位貴客,趙孝騫確定了,他們果然是沖著王府的美食來的,因為桌上的酒壺他們根本沒碰過,只管埋頭大吃,目的性非常明確。
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三位貴客更是對王府的飯菜夸贊不已,就連章惇都開始目光閃爍,趙孝騫心頭一沉,這老貨莫非也開始打王府廚子的主意了?
飯后,趙顥招待三位貴客在銀安殿又喝了一盞茶,閑聊許久,曾布和許將心滿意足地告辭。
趙孝騫驚愕不已,脫口問道:“不是……你們真就來吃頓飯的?”
許將也一臉愕然:“不然呢?剛才不是說了么,久聞王虎美食……”
“我以為是二位的客氣話,其實你們是有正事要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