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終于確立了,終于落到趙孝騫的頭上。
面對如此巨大的驚喜,陳守已下意識脫口自稱“臣”,稱呼趙孝騫為“官家”。
論規矩,陳守這稱呼自然是不合適的,這叫“僭越”,是大罪。
但,這聲稱呼即將成為事實,倒也不會被追究。
陳守說完后,銀安殿內父子倆互視一眼,誰都沒說話。
天下至尊,江山共主,它終于來了。
趙顥垂頭,默默地流下淚來。
多年的謀劃,多年的布局,多年來背負老不正經的紈绔名聲,只為打消官家的疑心,他活成了汴京權貴和百姓口中的笑話。
這些年的隱忍和委屈,終于在今日得到了豐厚的回報。
可是,終究還是忍不住流淚啊。
趙顥不蠢不笨,真實的他,天資聰穎,文采飛揚,他精于世故,謀略深遠,如果說汴京城里劃分精英人群的話,他無疑屬于頂尖的那一批。
這樣的人,怎么會是老不正經的紈绔?怎么可能成為別人嘴里的笑話?怎么可能把自己弄成了丑陋可笑的人設?
今日,此刻,他人生里扮演的可笑角色,終于可以完美謝幕了。
從今以后,他要活出自己真實的模樣,不必擔心皇帝的猜忌,不必害怕朝臣的參劾。
因為他的兒子,已成了大宋的皇帝。
“嗚嗚……”趙顥終于忍不住哭出了聲。
“喜極而泣”,大約便是這個模樣吧。
趙孝騫無聲嘆息,拍了拍趙顥的肩。
這些年趙顥承受的一切,唯有他這個兒子知道,所以此刻才能理解他的心情。
“父王,節哀……”趙孝騫脫口安慰道。
趙顥肥胖的身子猛地一甩,滿腔委屈悲苦瞬間化作怒火:“去!天大的喜事,老夫節什么哀?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仍跪在殿外的陳守嘴角扯了扯。
世子是懂怎么安慰人的。
這應該是全天下最尊貴的一對父子了吧,誰能相信父子倆的相處竟是這般模樣,說出去都會被官府拿進大獄以造謠罪治他。。
令陳守不解的是,作為當事人的趙孝騫,在聽他說即將登基后,卻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他的神色很平靜,如同聽到一樁別人家里發生的閑雜事,臉上泛不起半點波瀾。
如此大喜之事,難道自己剛才報喜的聲音不夠大,世子沒聽清?
于是陳守不死心地再次大聲道:“世子,您馬上要登基,當皇帝了!”
這次聲音很洪亮,偌大的銀安殿內回音繞梁。
趙孝騫皺眉,伸出小拇指挖了挖耳朵,道:“知道啦,知道啦,你要不要拿面銅鑼到街上一邊敲一邊喊?當我是聾子嗎?”
陳守苦笑道:“末將以為世子沒聽到,您好像……不是很欣喜?”
趙孝騫淡淡地道:“本就是意料之中的結果,有何欣喜的?事物只不過是按照我們預想的方向在發展而已,花開蒂落,水到渠成,得到這樣的結果很正常。”
嘴上說得平淡,可他到底該不該表現得欣喜?
事實上,趙孝騫心里自然是欣喜的。
正常的男人,得知自己即將當皇帝后,誰會不驚喜?
這個時候若嘴上還說什么“淡泊”,未免矯情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