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跟著姬樂進入內殿,卻發現情況比他預想得還要糟。
江沉魚依舊半躺在那張貴妃榻上,卻不復往日慵懶愜意的姿態,仰面躺著,大口大口地吸著氣,手臂無力地垂下。
那張精致雪白的臉孔,此刻連一絲血色也無,像是被抽干了生氣,若不是那淺色的瞳仁還緩慢地轉動著,幾乎要以為她已經全無生息。
突然她身子陡得一抽動,猛地側過身子,嘔出一口鮮血。
那嘔在地磚上的一灘血,竟隱隱透著黑色。
她的皮膚本就白得幾乎透明,如今血色盡褪,顯出幾分慘白來,襯著唇邊殘留的血跡,頗有些觸目驚心。
只一眼,蕭徹便嘗到了魂飛魄散的滋味,
他踉蹌著走到江沉魚身邊,終于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瞬間紅了眼眶,哽咽著嗓音道:“母妃,為什么……究竟發生了什么……”
江沉魚強撐著一口氣不散,緊緊抓著他的手,看著他道:“徹兒,好孩子,母妃終于等到你了……接下來我說的話,每一個字你都要牢記于心……”
她一張美麗的面容漸漸扭曲,平素漂亮清冷的眼瞳此刻卻翻涌著異樣濃烈的情緒,他分明看到了里面蘊含著滔天的恨意,一字一句,錐心泣血:“是皇后和她的兩個兒子害死的我,你一定要為我報仇,記住了么……”
明明說的是皇后他們,可眼中那股濃烈刻骨的恨意,卻又好像透過他們在望向別的什么。
蕭徹尚未從悲痛中反應過來,只茫然道:“皇后……和她的兩個兒子?”
“是……”她費力道:“你還記得那幅墨汁有奇香的畫么……劉松年的贗品……皇后賜的……今早蕭衍卻說奉皇后的懿旨,來取回那幅畫……說是意外發現了當初賜予我的那幅畫并非真跡,大感羞愧,因此連忙取回……另又賞了些旁的珠寶首飾……說什么派蕭衍前來,以示鄭重……”
“將畫取走后……沒過多久,蕭玨也來了……說是聽聞我最近精神不濟,體質虛寒,而適逢高麗進貢上好的人參,他便奉皇后旨意特地讓御膳房的人燉了一盅參湯,親自給我送來……以示歉意……”
“呵,當真是費心了……為了取我的性命,竟花費了那樣多的心思……不惜……不惜派出她的兩個兒子……”
蕭徹哽咽道:“母妃的意思是,那幅畫和那盅參湯,都有問題?可是那幅畫我之前請太醫院的院判檢查過,除了墨香奇異之外,并無其他特殊之處,那種香對身體并無損傷……至于那盅參湯,崔皇后怎敢如此明目張膽……還為此不惜搭上太子,他們不是最在乎這個儲君之位了么?”
姬樂這時在一旁小聲啜泣道:“殿下,娘娘是喝了太子送來的參湯才突然毒發的,可奴婢用銀針試了殘留的參湯,卻并沒有毒……”
江沉魚吃吃地笑了起來:“參湯自然沒有毒……御膳房的總管是陛下一手提攜上來的,崔皇后再如何,手也伸不到那里去……何況她也不會蠢到這樣堂而皇之地賜我有毒的參湯,給人留下把柄……”
蕭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頭:“母妃,這兩樣都沒有毒,卻又都有問題,是不是?”
“參湯里必然加了什么,單服無用,但輔之贗品山水圖上墨水散發出的異香,便會毒發,所以皇后才會讓蕭衍將那幅贗品拿走,好不留把柄,母妃,是不是這樣……您一定什么都知道了……您告訴我……我求您告訴我……”
他聲音帶上了哭腔,狠狠攥緊了手,一字一句,恨聲道:“他們是不是這樣害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