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盅參湯,也是江氏說她近日身子總覺疲倦,恐是又犯了舊疾,往年喝一盅高麗參熬制的參湯也就好了,只是今年高麗尚未進貢……她這話說完一個月后,高麗便進貢了人參……陛下按份例賞賜我三株……”
“她當初既然這么提過,我自然是要賜她的……讓玨兒親自送去,不過是臣妾手下的玲瓏跟臣妾說,江氏的兒子左右不能繼承大統,江氏亦心知肚明,玨兒總渴望能得到陛下的肯定,不如讓玨兒與她多走動走動,或能得她在陛下面前幫他多美言幾句……”
“至于我讓衍兒去收回那幅劉松年的山水,不過是那日玲瓏向我謝罪,說當時賜給江氏的那幅山水畫是贗品,臣妾羞愧難當,剛好衍兒那會碰巧在臣妾那兒,臣妾便讓衍兒親自去取,順道賠罪……等拿到了畫,臣妾氣不過這居然是一幅贗品,自然讓人拿去燒了,絕不是想銷毀證據啊啊陛下……”
“您若是不信,大可以讓玲瓏過來,一問便知……”
殿門嘎吱一聲,發出沉悶粗嘎的聲響,被人緩緩從里打開。
崔氏在雨簾中猛地抬頭,臉上閃過一絲欣喜,連忙爬跪著往前行進了幾步:“陛下,你終于肯來見臣妾了,您還是信臣妾的對不對……”
魏元帝一襲赭色常服,腰佩玉帶,由太監撐著傘,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冷笑道:“玲瓏已經畏罪自盡了,又如何過來?”
崔氏滿臉錯愕,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氣,一下子癱軟在地:“什……什么……”
她像是終于反應過來,猛地睜大了眼睛:“是玲瓏!是她陷害我!對,當初就是她說有什么劉松年的山水畫……也是她說她不小心弄錯了,獻給我的是贗品,每件事都有她,怎么會那么湊巧……一定是有人指使她……是江氏,她是江貴妃的人!”
她跪伏在蕭元乾的腳邊,攥住他的衣袍一角,神情恍惚,只是不斷地重復道:“對,是江氏……是江氏陷害我……她自己不想活了,卻要拉我做墊背,她怕自裁會累得蕭徹失寵,所以才要嫁禍給我,以此博取陛下您的憐惜,對,一定是這樣……”
她抬頭哀哀地看向蕭元乾,這個她當年一見鐘情,想方設法嫁給他的男人。
男人的容貌一如當年那般英挺俊美,看向她的眼神卻也如當年一般冰冷漠然。
她哀求道:“臣妾是冤枉的,是江氏陷害的我,陛下明察啊……”
卻不想正對上蕭元乾一雙陰鷙的眼,他抬腳猛地踹在她的胸口:“賤人!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提貴妃?朕不許你污蔑她,聽清楚了沒有!”
那一腳正中心窩,崔氏被狠狠地踢到在地,整個身體向前撲,倒在了水灘中,喉嚨深處頓時漫上一陣血腥。
雨越下越大,天地間仿佛只余嘩嘩的雨聲。
臉上一片水漬,早已分不清是雨是淚。
夫妻二十余載,到頭來,卻只有心口的這一腳,就因為她對他心愛的貴妃出言不敬。
心口處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疼痛。
疼,真疼啊……
她忽然笑了起來,狀若癲狂,死死地盯著他道:“蕭元乾,你敢這樣對我,你怎么敢!你想廢了我?別妄想了,玄隴一派的世家們不會同意的,你別忘了,我姓崔,出自博陵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