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被這怨憤十足的眼神震得后退幾步。
幸得旁邊的孫輩們扶著,才未直接摔倒在地。
孫輩們不發一言,因不知內情,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先祖做下了惡事,乃至于他們族中的姑娘,才會遭此禍端。
“你們顧家的女人都是賤人,天生惡毒又下賤的玩意兒!”
“你們都該死!”
“姓顧的女人都是殺人兇手!”
“都不配活著!”
她聲音如此之凄厲,像是想要上天降下一場大雪來洗盡她身上的冤屈。
顧老爺子聽見這聲音,竟然有些遲鈍,不敢再問下去。
他怕再問下去,就會得知一些不愿意得知的東西。
溫梨雙手環在胸前,這惡靈頭發散亂,嘴角帶血,衣裳被老鼠咬出了好幾個洞,還沾著黑色的血漬。
儼然是咽氣前一秒時的模樣。
她靜靜地看著這歇斯底里的惡靈,嘴角略微抽搐,“我說姐妹,你這就有點強詞奪理了哈。”
“下令賜你毒酒的是皇帝,你不肯喝毒酒,讓人給你灌進去,令你遭受斷腸之苦的也是皇帝。”
“你怎么不去詛咒皇帝怨恨皇帝,光逮著顧家的女人發瘋?”
惡靈怨氣沖天,用力想要沖破縛靈索,將溫梨一并給殺了,她近乎咬牙切齒,面部猙獰扭曲。
“要不是顧家居心叵測,送顧蘭錦進宮,若不是顧蘭錦那個賤人迷惑勾引了皇上,將我陷害進了冷宮,陛下又怎么會如此待我!”
“我變成這樣,都是顧蘭錦那個賤人害的,即便是生生世世不能投胎,我也要讓顧家的所有女人不得善終!”
顧老爺子在一邊聽著,已經察覺到事情并非他想象中的那般可怕。
甚至已經窺探出了幾分真相。
有溫梨在一旁坐鎮,他少不得狗仗人勢幾分,居然都有膽子罵起惡靈了。
“我說你這人真是有毛病,你指定是哪里有問題。”
溫大師都說她了,那她能是什么好惡靈嗎?
她定然在說謊!
“我沒錯!是你們顧家的女人骯臟下賤,齷齪惡毒!姓顧的女人都該死,你們都該死!”
惡靈昂著脖子,憤怒的盯著他們。
溫梨不堪其擾,覺得耳根子旁邊像是有蒼蠅在那嗡嗡的叫,殺傷力不大,但極為煩人。
她索性一張真話符甩了過去。
“別叨叨了,把你知道的屁全一并放了。”
惡靈臉色扭曲,一張嘴就要罵過去,卻不由自主地將真相娓娓道出。
……
四百多年前,顧家那會兒還是做絲綢生意的富商,富甲一方,揮金如土。
然而士農工商,顧家雖有巨富之財,做著絲綢生意,在貴人眼中始終是低賤的。
“賣花的娘子插竹葉,篾匠家里沒有好稻籮,咱們雖靠著做絲綢生意,勉強供一家子吃飽飯。可商人不配穿綢衣,商賈出生的子弟更是連考取功名的資格都沒有。”
顧家家主唉聲嘆氣,瞧著那幾乎要堆滿屋子的綾羅綢緞,卻只能在家中穿一把過過癮,壓根不敢穿出門去,只覺憋屈至極。
“咱們這樣的人家,就如無根的浮萍。眼下還有貴人能依附,可要是哪一天貴人瞧咱們不順眼,亦或是瞧上了顧家的家財,想要捏死咱們,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顧家家主愁眉不展。
他身旁的兄弟眼珠子一轉倒是忽而笑了。
“大哥是否還記得,有位道長曾經給我們蘭錦批命,說她命格極貴,斷不可輕易嫁人。”
顧家家主當然記得。
他的長女顧蘭錦,自小便蕙質蘭心,又生的貌美異常,為此顧家家主,還學那些達官貴人,給女兒請了夫子,教女兒琴棋書畫。
前些年,顧家求親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只不過顧家主沒一個看得上的,一個個都給回絕了,這回絕著回絕著,顧蘭錦便留到了二十歲。
即便如此,顧家主也依舊沒找到令他滿意的女婿,甚至都做好了將女兒一輩子養在顧家的準備。